键盘上的“保存”键被按到发烫时，林薇终于把第15版方案发给了王总。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固执地停在10:17，和前15次循环分秒不差。林薇盯着聊天框里“已读”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她知道，王总的“驳回通知”正在路上。
果然，三分钟后，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王总挺着啤酒肚冲进来，手里的方案纸被捏成了咸菜干。
“小林！你这做的什么玩意儿！”他把方案摔在林薇桌上，咖啡渍溅到“预算50万”那行字上，像滴恶心的口水，“客户老板属兔，你方案里怎么能有老虎图案？不知道属兔和属虎相冲吗？”
林薇的眼皮猛地跳了跳。
她低头看向屏幕，第15版方案从头到尾都是粉紫色的云朵和星星，别说老虎，连只猫都没有。
“王总，”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屏幕，“这里没有老虎，您是不是看错了？”
王总的地中海发型抖了抖，他凑过来扫了眼屏幕，眼神闪烁得像办公室坏了的节能灯：“我不管！总之感觉不对！”他突然拍了下桌子，啤酒肚跟着颤了三颤，“就是有股老虎的煞气！重改！”
林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他头顶——
一缕灰黑色的烟雾正慢悠悠地冒出来，比昨天甩锅时淡了点，却更浑浊，像烧着的塑料。烟雾里隐约浮着几个小字，用空气组成的弹幕：“其实是我没看懂”。
这行字只存在了0.5秒，就随着王总的怒吼散了，留下股劣质油墨的味道。
“可是王总，”林薇还想争辩，声音却软了下去，“这个方案……”
“没有可是！”王总打断她，肥硕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年轻人要懂点人情世故！客户不满意，你负责得起吗？下午下班前，我要看到新方案！”
他转身时，林薇清楚地看见他后颈的肥肉晃了晃，像块挂在衣架上的五花肉。办公室里的键盘声突然集体停了，所有人都低着头，却在用眼角余光偷瞄——这些前15次循环里一模一样的“观众”，让这场荒诞剧更显讽刺。
王总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后，林薇才缓缓瘫回椅子上。
她点开方案，把文件名改成《甲方案·无老虎版》，然后对着空白的设计栏发呆。老虎？哪里有老虎？是她眼睛出问题了，还是王总的脑子被门夹了？
“薇薇，别气了。”小美端着咖啡凑过来，头顶的粉雾比昨天浓了点，“王总可能是昨晚打麻将输了，找借口撒气呢。”
林薇没说话，只是机械地拖动鼠标。她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就像一只在玻璃缸里反复撞墙的金鱼，明知没用，却还在重复。
下午两点，林薇的微信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不是工作群的消息提示音，是特别关注的提示音——这个铃声，她只给陈默设过。
心脏猛地一跳，林薇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点开微信。
陈默：【下午有空吗？咖啡馆新到了批哥伦比亚豆，煮了杯手冲，想请你尝尝。】
林薇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回复”框上，突然鼻子一酸。
前15次循环里，陈默从没在这个时间点发过消息。他总是在傍晚出现，要么在咖啡馆门口修咖啡机，要么在公司楼下等她，像个设定好程序的NPC。
可今天，他主动发来消息了。
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吹出股带着灰尘味的热风。林薇抬头看向窗外，三花猫正蹲在空调外机上舔爪子，阳光落在它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有空。”她飞快地敲下两个字，发送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裂开了条缝，透进一丝光。
桌角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陈默的消息像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15次循环的沉闷里，漾开了圈微小的涟漪。林薇深吸一口气，关掉了那个写着“无老虎版”的方案——今天，她不想改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