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市,铂悦府。
崭新的智能门锁发出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奢华的吊灯,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以及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汉东市璀璨的夜景。
这里与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是两个世界。
刘珊站在玄关,有些手足无措。
林天没有理会她的拘谨,径直走到客厅中央,将背包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他没有丝毫欣赏新居的闲情逸致。
亢奋的情绪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侯亮平绝不会善罢甘休。那场狼狈的发布会,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反扑,会像暴风雨一样猛烈。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台跟随他多年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公寓的千兆网络。
刘珊小声问:“不……不先收拾一下吗?”
林天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一连串密集的脆响。
“一个干净的房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话意有所指。
刘珊瞬间明白过来,紧张地环顾四周,仿佛墙壁里、吊灯上都藏着看不见的眼睛和耳朵。
林天的屏幕上,代码如瀑布般飞速滚动。
【初级黑客技术】已经融入他的本能。
他没有去搜索那些公开的漏洞,而是直接编写了一个微型的、具备深度自检功能的扫描脚本。
目标:他自己的手机,刘珊的手机,以及这台笔记本电脑。
扫描开始。
进度条平稳地推进。
98%……99%……
突然,一个红色的警报框在屏幕中央弹了出来。
那是一串极度微弱、经过多层伪装的信号源,像一条潜伏在深海中的毒蛇。
它的伪装堪称完美,如果不是系统赋予的技术,即便是顶级的网络安全专家,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发现端倪。
专业机构的手笔。
侯亮平已经动用他职权范围内的力量了。
刘珊也看到了那个刺目的红色警报,她捂住嘴,不敢出声。
林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立刻切断这个信号。
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他的手指再次舞动,一行行新的指令被输入。
隔离、构建虚拟沙盒、伪造正常的设备反馈信息……
最后,他将这个追踪信号,通过一连串位于世界各地的“肉鸡”服务器,巧妙地引导向了万里之外,一个位于东欧的废弃数据节点。
从现在起,在对方的监控屏幕上,林天和刘珊的位置,将永远停留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沙发上,打开了那个加密的银行账户。
屏幕上,一长串的“0”清晰地显示着账户余额:1000000.00。
侯局长的“第一桶金”。
但这笔钱,同样不干净。
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让它变得像公寓里的自来水一样,可以随时取用,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大脑,如一台超级计算机,开始飞速运转。
同一时刻。
侯亮平的家中,一片狼藉。
昂贵的紫砂茶具碎了一地,钟小艾最喜欢的那个水晶花瓶,也变成了一堆闪着光的玻璃碴。
“疯了!他们都疯了!”
钟小艾披头散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与体面,她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臂。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搞我们!梁璐?吴惠芬?还是你得罪的那些人?”
侯亮平没有理会她,他铁青着脸,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脚下的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手里的电话,几乎要被他捏碎。
“喂!网信办吗?我是侯亮平!”
他的声音压抑着,像一头即将爆发的困兽。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什么技术!给我查!把那个发布音频的IP给我挖出来!对!不惜一切代价!”
电话那头传来唯唯诺诺的回应。
侯亮平猛地挂断电话,立刻又拨出另一个号码。
“亦可吗?是我。”
电话那头,是陆亦可冷静的声音:“局长,我看到新闻了……”
“别说废话!”侯亮平粗暴地打断她,“给你个任务。查一个人,林天,一个软件工程师。”
陆亦可那边顿了一下。
“不要直接接触他,从外围查!查他所有的银行账户、通话记录、社交网络!我要知道他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干什么!跟谁联系过!”
他的指令清晰而狠毒。
“还有刘珊!对,就是我那个外甥女!她不是失踪了吗?给我查她的动向!看看她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
他虽然还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主谋,也一定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挂断陆亦可的电话,房间里暂时恢复了死寂。
钟小艾的哭喊也停了,她看着丈夫,脸上充满了恐惧。
“亮平,我们会不会……”
“闭嘴!”
侯亮平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拨出了那个最重要,也最不情愿拨打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脸上的狰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沉重。
“老领导……是我,亮平。”
“汉东这边出了一点意外。”
他开始诉苦,巧妙地将个人危机,上升到“政治斗争”的层面。
“手段非常卑劣,完全是冲着我们汉大帮来的……对,背后肯定有推手,我觉得这水很深,恐怕是有人想借我来敲山震虎……”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复杂政治旋涡中,被卑劣手段攻击的受害者。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传来:“亮平,稳住。不要自乱阵脚。你首先要做的,是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干净。”
“至于那只老鼠……他既然敢伸手,就一定能找到。”
电话挂断。
侯亮平捏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老领导的话,是安抚,也是警告。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否则,他就不再是那个值得被保护的“自己人”。
他转身,看着满屋的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妻子。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真的是政治对手吗?
是李达康?还是那位新来的沙瑞金书记,想用一把体制外的刀来搅局?
又或者……
他不敢再想下去。
和那些看得见的敌人相比,这个藏在网络阴影里的“匿名者”,更像一个无形的鬼魅。
你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牌。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他拿起外套。
“你去哪?”钟小艾惊慌地问。
侯亮平没有回头,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
“去单位。我要亲自盯着他们,把那只老鼠给我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