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市的另一端，一间采光极差的出租屋里，林天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一千万复仇基金已到账。】
【正在执行“清道夫”协议……】
电脑屏幕上，代表资金流的绿色线条像一群受惊的鱼，瞬间从一个点炸开，涌入一张无形的、遍布全球的网络。
香港、开曼群岛、巴拿马……
每一次跳跃，资金的属性就被剥离一层，最终，它们汇入一个刚刚在瑞士银行开立的匿名账户，所有中间路径的数据在同一秒钟被彻底格式化，化为无意义的乱码。
【资金路径已清除，无法追踪。】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高效。
林天拔掉电源，将这台跟了他五年的旧电脑和所有配件整齐地放回原位。
他环顾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墙上贴着他和刘珊的合影，女孩笑得灿烂，他自己则显得有些青涩。
他伸手，将照片摘下，没有丝毫留恋，连同那张旧手机卡一起，扔进了桌上的垃圾桶。
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过去的林天。
那个会为了五斗米折腰，会为了阶级差距而感到无力，会天真地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的软件工程师。
他只背起一个双肩包，里面是新的笔记本和几件换洗衣物。
走到门口，他将钥匙轻轻放在鞋柜上。
“咔哒。”
门被关上，也关上了他全部的过去。
楼下，一辆黑色的辉腾早已静候多时，车窗紧闭，看不清司机的脸。
林天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没有一丝迟滞，平稳地汇入车流。
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市中心最顶级的豪宅“壹号公馆”的地下车库。
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已经在电梯口等候。
“先生，都办妥了。”男人递上一张黑色的门禁卡和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手机盒，“全款现金支付，租期一年，用的是一个外籍华人的身份信息，绝对安全。”
林天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男人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行离去，整个过程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电梯直达顶层，全层只有一户。
刷卡，开门。
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
近五百平的复式空间，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冰冷而昂贵。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汉东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车流如织，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客厅中央，一整套全新的设备已经安装完毕。
顶级的服务器阵列，多屏幕矩阵，军用级别的加密通讯装置，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信号干扰器。
这里，将是他的神国，他的审判庭。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城市。
侯亮平，你现在一定在动用你所有的力量，想把我从阴影里揪出来吧。
可惜，你还在第一层，而我已经站在了顶层。
你用来俯视我的权力，现在，正被我踩在脚下。
与此同时，刘珊的公寓里，气氛凝固如冰。
她的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是一道催命符。
她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还知道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尖利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刘珊！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珊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妈，我……”
“你给我闭嘴！听我说！”她母亲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姑姑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新闻都上天了！你姑父一辈子的名声都快被毁了！而你，你竟然还跟那个罪魁祸首在一起！”
“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不是一个想靠着你攀高枝的心机男？刘珊，我跟你爸是怎么教育你的？我们刘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刘珊的心里。
“立刻，马上，和那个叫林天的断干净！然后滚到你姑姑家，跪下给你姑姑姑父道歉！听见没有！”
“我凭什么要道歉？”刘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倔强。
电话那头顿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驳。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错，林天也没错。”刘珊的脑海里，回荡着那段录音里钟小艾轻蔑的嘲讽和侯亮平冰冷的算计，“错的是他们！是他们看不起人！是他们虚伪！”
“你——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她母亲的声音气得发抖，“好，好！你翅膀硬了是吧？从今天起，你所有的信用卡、生活费，全部停掉！我倒要看看，你跟着那个穷光蛋，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还有，你别以为躲在公寓里就没事了，明天我就让你爸去把你绑回来！”
电话被狠狠挂断。
公寓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刘珊沉重的呼吸声。
她瘫坐在沙发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一边是从小敬爱的亲人，一边是她亲眼见证的真相。
亲情和正义，在这一刻，变成了撕裂她的两股力量。
她想起了林天。
想起了他被钟小艾用钱羞辱时，挺直的脊梁。
想起了他决定反击时，眼中那片沉寂的、燃烧着火焰的海。
他不是心机男，他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奋起反抗的普通人。
而自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不能躲。
也不能退。
手机再次亮起，是父亲的来电。
刘珊看着屏幕，缓缓地，按下了静音键。
她擦干眼泪，从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
上面是林天离开时留下的一个号码，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她打开加密手机，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了那串数字。
对话框弹出。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停。
最终，她只打了三个字过去。
然后，她删除了自己手机里所有的通话记录和联系人，将手机卡取出，折断，扔进了马桶。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看着和林天窗外同样的城市夜景。
但她的眼中，没有俯瞰的快意，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壹号公馆顶层。
林天刚刚配置好一台电脑，一台全新的加密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只有一条新消息。
来自一个无法被追踪的匿名号码。
他点开。
“我信你。”
林天看着这三个字，片刻的沉默后，他将视线投向窗外。
城市在他脚下延伸至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