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两个巡警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昭宁没有做任何徒劳的反抗,只是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下颌线咬得死紧,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张彪那张扭曲的脸上。

不锈钢手铐在昏暗的巷子里反射出刺眼、冰冷的光泽,“咔嚓”一声脆响。

那冰凉的金属环毫无怜悯地、死死地咬合在了他的手腕上,瞬间收紧,坚硬的边缘硌得腕骨生疼。

“带走!”张彪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两个巡警粗暴地扭住江昭宁的双臂,推搡着他向巷口的警车走去。

就在被推搡着转身、即将被塞进警车后座的那一瞬间,江昭宁猛地抬头。

巷口外,那灼热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就在那片炫目的光晕里,县委礼堂那庄严的、覆盖着深色琉璃瓦的尖顶轮廓,清晰地跃入他的眼帘。

金色的阳光在琉璃瓦上跳跃、流淌,散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威严而遥远的光芒。

那是他今天本应站立的地方,是他即将宣誓就职的地方。

“进去!”身后的巡警猛地在他肩胛骨上狠推一把,力道凶猛。

引擎发出一声粗暴的嘶吼,警车猛地向前一蹿,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卷起一股混合着尘土和垃圾腐臭味的烟尘,冲出了这条阴暗的小巷。

刺耳的警笛声再次撕裂空气,“呜——呜——呜——”,像一头受伤野兽的凄厉嚎叫,嚣张地驶向县城主干道。

江昭宁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县城的街景在刺耳的警笛声中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灰扑扑的色块。

巡警大队办公室。

审讯马上开始。

一个年轻的警员坐在小桌前,摊开记录本,例行公事般地发问,声音平板无波:“姓名?”

“江昭宁。”

“江昭宁?”坐在主审位置上的张彪听到这个名字,他夹烟的手指猛地一顿,烟灰簌簌掉落在油腻的桌面上。

他身体前倾,锐利而带着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盯在江昭宁脸上。

这个名字......和新来的县委书记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上张彪的脊背。

但仅仅一瞬,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新书记是何等人物?

今天是他走马上任的大日子,现在应该在发表就职演说才对。

再说,眼前这小子,虽然气质有点不一样,但看着也太年轻了些,哪有半点一方大员该有的威势?

张彪心里嗤笑一声,迅速用这些“合理”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紧绷的神经。

一定是巧合,或者......是这小子胆大包天,想借同名同姓来唬人?简直可笑!

年轻警员没察觉队长的异样,继续机械地问:“有工作吗?在哪工作?”

江昭宁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张彪那张惊疑不定又强自镇定的脸,最后落在那年轻警员身上,清晰吐出两个字:“有!县委。”

“县委?!”张彪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紧绷的神经瞬间被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取代,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

他脸上横肉跳动,嘴角咧开一个充满讥讽和戾气的笑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昭宁脸上:“哈!县委?就凭你?名字跟新书记一样,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小子,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副德行,连给县委大院看门站岗都不够格!还县委?还冒充书记?”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进去多蹲几年是吧?”

年轻警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

面对张彪狂风暴雨般的羞辱和唾沫星子,江昭宁没有半分激动。

他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没有温度的弧度。

那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地、毫无避让地刺向张彪那双因为暴怒而微微发红的眼睛。

“是不是冒充,”江昭宁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凿进空气里,清晰无比地钻进张彪的耳膜,“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张彪心头猛地炸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尾椎骨急速窜升,瞬间弥漫四肢百骸。

审讯室里,只剩下张彪突然变得有些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

县委礼堂。

东山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关柏,一脸焦灼。

他不时抬起手腕看一下手表,九点开会时间已到,可是即将宣布履新的县委书记江昭宁却还没有到来。

没了主角,这出万众瞩目的大戏,锣鼓已响,却如何开得了场?

他无措的眼神掠过台下,副手压低声音提醒江昭宁电话已被匆匆挂断,那头只传来“还在查”的推诿。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下面在座的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不绝于耳。

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江书记人呢?

病了?

那为什么没有请假?

请了假的话,今天的会就会延迟。

还是有其他大事?

可是,再大的事,还能有今天宣布江书记正式上任的事大吗?

这可是全县瞩目的大事啊!

会不会路上出意外了?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也没个信儿传来......

失踪了?

众人莫衷一是。

县长刘世廷坐在关柏右手边,位置显眼。

他侧过脸,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关柏听清:“关部长,昭宁同志......是不是对东山的交通状况不太熟悉?”

“这时间观念,似乎......有待加强啊。”

关柏下颌的线条绷紧了,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含混的“嗯”声。

刘世廷的手机倏地响起,刺耳尖锐。

他显然也被这不合时宜的铃声惊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快。

他皱紧眉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伸进西装内袋,动作带着点不耐烦的拖沓,掏出了那个正在疯狂震动、尖叫不停的手机。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张彪。

刘世廷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嘴角向下撇着,毫不掩饰被打扰重要场合的愠怒。

他拇指用力划过接听键,声音低沉,带着明显压制的火气,直接对着话筒斥道:“张彪?什么天大的事非得现在打过来?”

“不知道在开重要会议吗?说!”语气里全是不耐烦的驱赶意味。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被这劈头盖脸的斥责噎住了。

张彪的声音顿了一秒才重新响起。

他带着一种惊魂未定、急于汇报的急促,音量在安静的礼堂里甚至隐约可闻:“刘......刘县长!”

“真对不住!”

“可......可这事儿必须立刻向您汇报!”

“刚不久,我们巡警大队在花园小巷里,拘留了一个人!”

“拘留了一个人?”刘世廷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充满了荒谬和不可置信,“这种破事也值得在全县干部大会的时候,直接打到我这里来?”

“什么原因拘留的?”刘世廷没有好气道。

“互殴!”

“互殴?你们巡警队是摆设吗?”

“依法处理不会?该找谁汇报找谁去!”他几乎要直接摁断手机电话。

“可是......可是刘县长!”

电话那头的张彪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声音猛地拔尖,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那个人......那个人他说他叫江昭宁!”

“他说......他是县委的!”

“什么?江昭宁?!”刘世廷惊骇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