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因林默的离开而有丝毫缓解。
花小蛮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面对着面沉如水、气场冰冷的苏清寒,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株小草,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说。”苏清寒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人心悸,“从他踏入这个院子开始一分一毫,都不要错漏。”
花小蛮吓得一个哆嗦,但一想到外面那个刚刚救了自己和师姐的背影,一股勇气又从心底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用带着一丝颤抖但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将一切娓娓道来。
从林默如何用计谋吓退刁难的杂役,到他如何温和地与自己分享食物;从他如何匪夷所思地帮自己梳理了暴走的灵力,再到那血袍老者如何闻香而至;最后她重点描述了在那生死一线的关头,林默是如何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如何拼着性命引动了院中的大阵,为苏清寒的出关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她讲得很细,甚至连林默对她说“别怕,有我”时的眼神,都描述了出来。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却处处都彰显着林默立场和选择的故事。
静室里,只有花小蛮怯生生的讲述声在回荡。
苏清寒一直静静地听着,那张冰封的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但她那放在膝上、紧紧攥着剑鞘的玉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一个卑贱的鼎炉,在面对连她都感到棘手的血袍长老时,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将一个萍水相逢的杂役师妹护在身后?
一个炼气一层的蝼蚁,敢于直面筑基期的威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激活自己布下的杀阵?
还有那匪夷所思的“本源疏导”……
理智告诉她,花小蛮没有撒谎。若非如此,自己早已寒煞攻心,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情感上,那种被一个男人从神魂到肉体彻底“侵犯”的屈辱感,依旧像一根尖刺,深深地扎在她的道心之上。
更让她感到一丝恐慌的是,当花小蛮描述林默是如何温柔地安抚她体内暴走的灵力时,她那冰封的心湖深处,竟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自己神魂被那股温暖气息包裹时的……舒适与依赖。
这个男人……他不仅触碰了她的身体,还触碰了她最核心、最脆弱的道基。
他救了她的命。
他也玷污了她的道心。
许久,当花小蛮终于讲完,忐忑不安地低下头时,苏清寒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地问道:“他……帮你梳理灵力时,可曾有过任何……轻薄之举?”
花小蛮一愣,连忙拼命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林师兄他……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用一种很神奇的方法引导我,自始至终,连我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下!”
这句回答,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了苏清寒那波涛汹涌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是么……
原来他并非对谁都那般“直接”。
他对自己……只是……别无选择?
苏清寒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也掩盖了其中所有的情绪。
“你起来吧。”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从今日起,你住西厢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此地。另外,你‘天生药体’之事,若再对第四人言,我亲手杀了你。”
花小蛮闻言,如蒙大赦,又带着一丝后怕,连忙点头如捣蒜:“是!弟子遵命!弟子绝不敢多言!”
“出去。”
“是。”
花小蛮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静室,仿佛逃离了什么龙潭虎穴。
静室之内,再次只剩下苏清寒一人。
她缓缓摊开手掌,内视己身。丹田安稳,经脉虽然因强行催动秘法而多处受损,但最根本的“寒煞”之危,却被压制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稳定状态。
而这一切都拜那个男人所赐。
救命之恩……该如何还?
夺体之恨……又该如何报?
苏清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
静室之外,林默正靠在墙上,与脑中的老头激烈“交流”。
“小子,你这波血赚啊!”老头兴奋地嚷嚷,“炼气四层!这才几天功夫?想当初老祖我从炼气一层到四层,那也是花了足足……嗯,半个月的时间!你这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静室大门再次打开。
林默瞬间站直,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苏清寒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只是随手扔过来一个青色的玉瓶和一个薄薄的册子。
“啪嗒。”
林默手忙脚乱地接住。
玉瓶入手温润,比之前的培元丹瓶子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册子则是用某种兽皮制成,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凝气决》。
“瓶子里是‘清心丹’,”苏清寒的声音冰冷依旧,像是在交代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你修为暴涨,根基不稳,每日一粒,可助你稳固境界,清心凝神。”
“这本《凝气决》,是宗门外门最顶级的炼气期心法。虽不及我修行的功法,但胜在堂正平和,能最大程度提纯你体内的真气。你的‘药效’越好,我的‘病情’才能越稳定。”
药效……病情……
林默听着这赤裸裸的“临床术语”,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多……多谢师姐。”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收下。
这算是……赔偿?还是后续治疗的“投资”?
苏清寒说完,便不再理他,径直走向院中那棵古树下的石桌旁坐下,闭目调息,仿佛整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比之前更甚。
林默摸了摸鼻子,知道这“秋后算账”算是告一段落了。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似乎还不错?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被推开,花小蛮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对着林默,露出了一个感激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还比划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林默对她笑了笑,心中的大石才算彻底落下。
这个临时组成的关系诡异的三人小团体,总算是在风雨飘摇中,暂时稳定了下来。
然而,一个新的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林默面前。
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石桌旁闭目养神的冰山师姐,又看了看西厢房门口一脸无辜的小白兔师妹。
一个是指望不上的冰山“债主”。
一个是胆小怯懦、连饭都可能做不熟的“受保护动物”。
林默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走向了院子角落里那个简陋得可怜的厨房。
看来从今天起,他除了要担任“充电宝”和“保镖”之外,还得兼任这个奇怪“家庭”的……煮饭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