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钉镇的黎明被灰黑色的烟尘笼罩,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腐蚀后的腥甜气味,混杂着能量爆炸残留的臭氧味,呛得人鼻腔发痒。
昨夜的激战在地面留下纵横交错的沟壑,最深的地方足以埋下半个人,那些被银白色能量净化过的区域泛着奇异的珍珠母光泽,与周围的焦黑形成刺眼对比,仿佛大地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块块诡异的斑痕。
凌星靠在能量转换器扭曲的残骸上,后背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与体内翻涌的燥热形成强烈反差。
左手腕上的星尘钥匙仍在微微发烫,残留的能量顺着血管游走,像一群不安分的银鱼,让他的指尖不时闪过银白微光,在布满灰尘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咳出的痰里带血丝吗?”
铁匠用粗糙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厚茧摩挲着凌星的衣服,金属义肢的液压管发出轻微的嘶响,像是老旧的风箱在喘息。
这位前星际矿工的机械腿在昨夜的突围中彻底报废,断裂处露出纠缠的电线和齿轮,此刻正用两根临时拼接的钢管支撑身体,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钢管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小子,那钥匙不是这么用的,你昨晚净化三个伤者后,脸色比矿道里泡了十年的尸斑还难看,眼窝都陷下去了。”
凌星低头看向掌心,银白色的细汗已经凝结成霜状结晶,像撒了一层碎钻,接触到空气便化作星尘消散,在指尖留下冰凉的触感。
他想起最后那个被侵蚀体尾刺贯穿腹部的镇民,那人痛苦的呻吟还萦绕在耳边,钥匙能量流过对方伤口时,自己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灰黑色能量啃噬血肉的剧痛 —— 就像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顺着神经爬向大脑,每一寸都痒得钻心,又痛得发麻。
“必须找到抑制黯蚀的方法。”
镇长老的机械义眼突然转向东方,红光在废墟间扫过,照亮了断壁残垣上挂着的破布,“它们的迁徙轨迹变了,不再是盲目游荡,而是在有组织地收缩包围圈,像收紧的绞索。”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满划痕的数据板,边缘的金属壳已经凹陷,上面跳动着昨夜记录的能量波形,像一条条不安扭动的银蛇,“你看这里,每次钥匙激活后,周围三公里内的侵蚀体都会出现十秒左右的停滞,就像被某种频率干扰了,这或许是它们的弱点。”
凌星的目光落在数据板边缘的星图上,锈铁七号的位置被用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硅基遗迹能量频率匹配度 87%”。
字迹有些模糊,像是用快没墨的笔写的。这个发现让他突然想起昨夜在眩晕中看到的星图,苍澜星系的坐标似乎与这组波形存在某种隐秘的呼应,就像两个遥相呼应的音符。
“嗷 ——”
凄厉的惨叫从镇西头传来,像一把生锈的刀划破了黎明的沉寂,打断了他的思绪。三个灰黑色的侵蚀体正撕扯着一只变异沙狼的尸体,沙狼的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那些覆盖金属鳞片的躯体在进食时会展开半透明的膜翼,膜上的血管状纹路流淌着与星尘钥匙截然相反的能量,像凝固的墨汁在流动。
更令人心悸的是,沙狼的尸体在接触侵蚀体粘液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化,黑色的晶体表面还在微微搏动,仿佛仍有生命残留,每一次搏动都让晶体上的纹路亮一下。
“它们开始捕猎活物了。”
铁匠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机械手指向不远处的谷仓,那根金属手指的关节处已经有些松动,“那里还关着二十多头驮兽,是我们最后的食物储备,没了它们,就算躲过侵蚀体,大家也会饿死在逃亡路上。”
凌星握紧手腕上的钥匙,碎片在接触到他的紧张情绪后突然升温,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他注意到这些侵蚀体的外形与昨夜不同 —— 头部的口器分裂成三瓣,每瓣边缘都生长着细密的倒齿,闪着寒光,尾部的尖刺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毒性更强,像淬了毒的匕首。
当他靠近时,为首的侵蚀体突然转过身,膜翼上的纹路瞬间变成血红色,像燃烧的火焰,发出威胁性的嘶鸣,声音尖锐得刺耳。
“别冲动!”
镇长老试图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弹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机械义肢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凌星此刻已经顾不上思考,钥匙的银白光芒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形成半透明的能量铠甲,像裹了一层流动的月光。
他想起鸦临走前的话:“钥匙的能量需要引导,而不是蛮干,就像驾驭烈马,要顺着它的性子。”
于是尝试将能量集中在掌心,形成一枚旋转的光球,光球周围萦绕着细小的银色电弧。
侵蚀体群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尾部尖刺同时射出灰黑色的粘液,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
光球与粘液在空中碰撞,产生剧烈的能量爆炸,银白色的冲击波瞬间清空了半径五米内的一切,卷起的碎石打在脸上生疼。
当烟尘散去,凌星发现自己的右臂布满了细密的血痕 —— 能量反冲让他的毛细血管破裂,血珠渗出皮肤,像撒了一把红豆,而那些被净化的侵蚀体残骸正在地面上形成某种晶体结构,折射出诡异的彩虹光,像破碎的万花筒。
“这是…… 星穹结晶?”
镇长老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高频蜂鸣,刺耳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锈铁七号的矿脉里全是这东西,闪闪发光的,议会当年就是为了开采它才封锁了整个星球,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矿工!”
老人蹲下身,用机械手指触碰结晶表面,那些晶体突然发出悦耳的嗡鸣,像风铃在响,在地面投射出与钥匙相同的螺旋纹路,缓缓旋转。
就在这时,谷仓的木板突然发出爆裂声,“咔嚓” 一声脆响,像骨头被折断。
一头驮兽撞破围栏冲了出来,它的后腿已经被黯蚀能量侵蚀,灰黑色的纹路顺着骨骼向上蔓延,像一张不断扩大的网,原本温顺的眼神此刻充满了疯狂,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当它扑向最近的镇民时,那名镇民吓得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凌星及时将钥匙能量注入地面,银白色的光纹如蛛网般展开,在接触到驮兽的瞬间形成能量茧,将它困在里面。
“必须尽快清除黯蚀能量,否则它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只会攻击的怪物。”
凌星咬着牙将手掌按在能量茧上,牙齿咬得咯咯响,钥匙的光芒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暗。
他能清晰地 “看到” 那些灰黑色能量在驮兽体内游走,像一群乱窜的泥鳅,每一次净化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反馈,仿佛自己的神经正被一点点剥离,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快停下!”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像冰水滴在滚烫的石头上。
月璃不知何时出现在谷仓顶,她的月白色长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衣袂翻飞,手中的玉佩正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像一块浸在水里的蓝宝石,“你这样强行净化会同时杀死宿主!黯蚀能量已经与它的神经系统绑定了,就像藤蔓缠上了树!”
凌星这才注意到能量茧中的驮兽正在抽搐,四肢胡乱蹬踢,眼白翻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慌忙收回手,钥匙的光芒随之黯淡,像即将熄灭的蜡烛,那些被暂时压制的灰黑色能量立刻反扑,在驮兽体表形成更密集的纹路,几乎要将整个身体覆盖。
月璃从屋顶跃下,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玉佩的蓝光在接触能量茧的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钻入驮兽体内,闪烁着。
“月神血脉的净化术讲究引导而非对抗,”
她的冰蓝色眼瞳中映照着能量流动的轨迹,像两泓清澈的冰湖,指尖在驮兽体表画出复杂的符文,符文发出淡淡的蓝光,“你看,这些黯蚀能量其实是无序的星穹能量,只要重新梳理它们的频率,像梳顺乱掉的线团,就能让它们恢复正常。”
随着她的动作,驮兽体表的灰黑色纹路开始有规律地闪烁,如同被驯服的蛇群,不再疯狂扭动。
月璃突然按住驮兽的眉心,指尖的力度恰到好处,玉佩与星尘钥匙同时发出嗡鸣,声音低沉而悠长,一道银蓝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像连接天地的桥梁。
当光芒散去,驮兽身上的侵蚀痕迹已经消退大半,露出原本的毛色,只是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像刚睡醒的样子。
“它需要静养三天才能完全恢复,期间不能受刺激。”
月璃擦去额头的汗珠,晶莹的汗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她的右手手背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月纹,纹路浅浅的,像画上去的,“你的钥匙能量过于霸道,像一把锋利的刀,适合摧毁却不适合治愈。
在永冻星的冰原遗迹里,记载着星穹能量的平衡之道,可惜……” 她的话没说完,眼神暗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呜 —— 呜 ——” 的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心里发紧。
镇东头的瞭望塔突然燃起黑烟,滚滚的黑烟在灰黑色的天空中格外显眼,那是发现大规模敌情的信号。
凌星爬上谷仓顶,瓦片在脚下发出 “嘎吱” 的呻吟,他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灰黑色的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镇子推进 —— 那是由上百只侵蚀体组成的洪流,密密麻麻,像移动的乌云,其中夹杂着数头体型堪比小型星舰的巨型个体,每走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是母巢的主力部队,它们终于来了。”
镇长老的声音带着绝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实时扫描数据,绿色的数字不断跳动,“它们的能量强度是之前的三倍,我们的防御工事撑不过十分钟,就是纸糊的一样。”
凌星的钥匙突然剧烈震颤,像有颗心脏在里面跳动,一段清晰的信息流入脑海:【黯蚀母巢坐标:锈铁七号矿星核心,能量特征:硅基生命信号与熵增污染混合】。
信息传递的方式很奇特,不是听到的,也不是看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他想起鸦留下的定位器,此刻正显示着一个闪烁的红点,与脑海中的坐标完全吻合,像两颗重合的星星。
“它们的目标是钥匙,你的存在让它们疯狂。”
月璃突然指向侵蚀体洪流的中心,手指纤细而坚定,“你看那里,有个发着红光的个体在指挥,比周围的侵蚀体大一圈,那是黯蚀领主的先锋,相当于它们的小头目。”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星图,纸张有些泛黄,边缘卷起,上面用银粉标注着一条隐秘的矿道,像一条银色的蛇,“这条废弃通道可以通往星际跃迁点,但需要有人留下断后,不然大家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
镇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凌星,眼神里有期待,有担忧,还有一丝愧疚。这个昨天还只是机械学徒的少年,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凌星低头看着掌心的星尘钥匙,碎片表面的纹路正在缓慢旋转,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他想起父亲留下的全息留言,父亲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星穹的平衡从不是靠逃避维持的,该承担的责任,躲不掉。”
“我留下。”
凌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打破了沉默,“铁匠大叔,你带大家从矿道撤离,记住要沿着有星尘结晶的方向走,那些晶体能屏蔽黯蚀的感知,给你们争取时间。”
他转向月璃,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你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比我敏锐,帮我找到母巢的能量节点,我们一起干翻它们。”
月璃的冰蓝色眼瞳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随即化作坚定:“我的玉佩能与钥匙形成共振,或许能帮你放大净化范围,但你要做好准备 —— 能量过载可能会烧毁你的神经系统,变成白痴,甚至 worse(更糟)。”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侵蚀体洪流已经冲到镇口,巨型个体用镰刀状前肢撕开合金栅栏,“哐当” 一声巨响,栅栏像玩具一样被撕开,灰黑色的粘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金属在滋滋声中溶解,变成一滩滩烂泥,岩石化作齑粉,扬在空中。
凌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让他胃里翻腾,他将钥匙能量注入能量转换器的残骸,那些残存的星穹结晶立刻发出明亮的光芒,像点燃的火炬,在镇中心形成巨大的能量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产生强大的吸力。
“就是现在!”
月璃的玉佩与钥匙产生共鸣,发出和谐的嗡鸣,银蓝色的光芒在漩涡中心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眼闪烁着微光。
凌星能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在体内冲撞 —— 钥匙的净化之力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经脉,月神的引导之力恰似寒冰,缓解着那份灼痛,两种力量的碰撞让他的血管仿佛要裂开,疼得他浑身发抖,冷汗湿透了衣服。
当侵蚀体群冲入能量网时,时间仿佛变慢了。
银蓝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淹没它们的躯体,像温暖的海水包裹着礁石,灰黑色的能量在净化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声音绝望而刺耳,那些金属鳞片层层剥落,露出下面半透明的原生质,像果冻一样。
凌星注意到每个侵蚀体的核心都有一个微小的光点,微弱而执着,那是被吞噬的星穹能量残留,在彻底消散前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濒死的星星。
“它们曾经也是星穹的一部分,或许曾经也是美丽的存在。”
月璃的声音带着悲悯,眼神里有一丝不忍,她的玉佩突然剧烈震颤,几乎要从手中掉落,“小心!领主的能量冲击来了!比之前的都强!”
一道直径十米的灰黑色光柱从侵蚀体群中射出,像一条黑色的巨龙,瞬间击穿能量网的薄弱处,网眼破裂,发出 “咔嚓” 的声音。
凌星来不及躲闪,只能将所有钥匙能量集中在胸口,形成一枚银白色的能量盾,盾牌表面流淌着银色的纹路。
光柱与护盾碰撞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被高速行驶的星舰撞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谷仓的承重柱上,“嘭” 的一声闷响,柱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凌星!”
月璃的惊呼在耳边响起,却显得异常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凌星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他看到月白色的身影冲到面前,裙摆飘动,玉佩的蓝光在他胸口的伤口上流淌,像温柔的流水,那些被黯蚀污染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化,形成一层薄薄的透明外壳。
“钥匙…… 不能丢……”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星尘钥匙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一颗小太阳,将两人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能量茧中,茧壁上流动着银色和蓝色的光纹。
当光芒散去,所有的侵蚀体都静止在原地,像被定格的雕塑,它们的躯体正在缓慢透明化,变成淡淡的影子,最终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星尘之中,消失不见。
镇长老带着幸存的镇民返回时,只看到布满星穹结晶的广场中央,凌星和月璃相拥着躺在能量茧中,姿势亲密而自然,钥匙与玉佩在他们之间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能量环,像一个小型的星系。
数据板上的扫描显示,整个锈钉镇的黯蚀污染已经降至安全值以下,绿色的数字让人安心,而在锈铁七号的方向,一个巨大的能量源正在快速衰弱,像即将熄灭的篝火。
“他做到了,这小子真的做到了。”
铁匠看着能量茧中少年苍白的脸,眼神里有欣慰,也有心疼,默默将自己的合金护腕解下来,那是他年轻时挖矿用的,带着岁月的痕迹,轻轻放在旁边,“但这只是开始,对吧?后面的路会更难走。”
镇长老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他的机械义眼正望着苍澜星系的方向。那里,一颗蓝星的影像在星图上缓缓旋转,像一颗美丽的蓝宝石,周围环绕着晶尘星环的全息投影,与凌星钥匙上的纹路完美吻合,严丝合缝。
在能量茧的保护下,凌星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却充满了生命力,星尘钥匙的碎片表面,新的纹路正在缓缓浮现,像在书写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