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风寨的硝烟散尽已是三日后。

林风带着被解救的五个姑娘回到青岚村时,村口的老槐树下挤满了人。小雅扑上来抱住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平安绳上的小木人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李长老站在人群后,脸色铁青,却没敢再说一句闲话——谁都看到林风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被黑风寨二当家的铁砂掌拍的,那是实打实的血战痕迹。

夜里,林风躺在老药农的茅草屋,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老药农正用金疮药给他包扎,枯瘦的手指触到伤口时,他忍不住疼得龇牙。

“忍着点。”老药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周猛的铁砂掌淬过毒,这伤口要是处理不好,会烂到骨头里。”他撒上一层墨绿色的药粉,伤口立刻泛起白沫,疼得林风额头冒汗。

“张爷爷,您怎么懂这么多?”林风咬着牙问。他发现老药农不仅会认草药,还懂炼体境的毒功,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药农该有的本事。

老药农动作一顿,随即继续包扎:“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得多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避开了林风的目光。

林风没再追问。他看着屋顶漏下的月光,想起黑风寨地牢里的情景——周猛临死前,曾嘶哑地喊过一句:“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流云宗不会放过你的……”

“张爷爷,您知道流云宗吗?”

老药农的手猛地收紧,药粉撒了一地。他抬头看林风,眼神复杂:“你怎么知道流云宗?”

“周猛说的。”林风如实回答,“他说黑风寨有修仙者撑腰,是流云宗的人。”

老药农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风以为他不会回答,才缓缓开口:“流云宗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修仙门派,门下弟子上千,有凝脉境甚至筑基境的修士坐镇,比黑风寨厉害百倍。”

他叹了口气:“王彪和周猛,其实是流云宗外门执事的狗腿子,帮他们搜刮凡界的资源,比如草药、矿石,还有……资质好的孩子。”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那他们会不会来报复?”

“肯定会。”老药农点头,语气凝重,“周猛是那名执事的亲传弟子,你杀了他,流云宗绝不会善罢甘休。青岚村太小,藏不住你,也挡不住修仙者的怒火。”

伤口拆线那天,老药农把林风叫到药炉边。

药炉里的炭火正旺,熬着黑乎乎的药汤,散发出苦涩的气味。老药农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写着“脉经”二字,纸页脆得像枯叶。

“你过来,把手腕伸出来。”

林风依言照做,老药农的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闭上眼睛,眉头紧锁。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满是震惊:“果然……果然是先天混沌脉!”

“先天混沌脉?”林风不解。

“你以为你天生经脉堵塞,是废物?”老药农指着小册子上的图谱,“你看这个,‘混沌脉者,初时如淤塞,实则包罗万象,可容万法,是万年难遇的修炼奇才!’”

他的声音带着激动:“寻常人经脉分金木水火土,只能修炼对应属性的功法,比如火脉修火系术法,水脉修水系术法。但混沌脉不同,你的经脉像一张白纸,能容纳任何属性的灵气,甚至能融合不同属性的功法,这是天大的机缘!”

林风愣住了。十六年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奇才”,还是“万年难遇”的那种。他看着自己的手腕,仿佛那上面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可……可我以前连气都引不进来。”

“那是因为没有对应的功法。”老药农叹了口气,“混沌脉就像一口无底的水缸,寻常的瓢根本舀不满,得用特殊的功法,像抽水机一样,才能把灵气引进去。”

他合上小册子:“凡界的功法太粗浅,根本驾驭不了混沌脉。但修仙门派里,或许有能匹配的功法。比如……流云宗。”

“流云宗?”林风皱眉,“他们不是周猛的靠山吗?去那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险中才有机会。”老药农眼神锐利,“流云宗大,派系多,不是所有人都和那名外门执事一伙的。而且,他们需要资质好的弟子,你的混沌脉,对任何一个修仙门派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他顿了顿:“当然,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但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流云宗的人找到,到时候不仅你没命,整个青岚村都要遭殃。”

林风在药农的茅草屋前坐了一夜。

月光从槐树梢移到脚边,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想起小雅哭红的眼睛,想起石头说“阿风哥你去哪我去哪”,想起李长老阴鸷的脸——他要是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天快亮时,老药农拿着一个红布包走出来,递给他:“拿着。”

林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株何首乌,形状像个小人,皮肤黝黑,带着细密的根须,断面处隐隐有金丝缠绕。

“这是……百年何首乌?”林风失声叫道。他在《百草图鉴》上见过,这种药材能活气血、壮筋骨,对炼体境修士来说,是疗伤固本的至宝,在镇上能换一栋大宅院。

“你背上的伤,虽然表面好了,但内里的经脉还有损伤,这东西能帮你彻底修复,还能让你的气血更凝练,为以后修炼打下基础。”老药农的语气很平淡,仿佛递出的不是至宝,只是一块普通的萝卜。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风把红布包推回去,“您留着自己用吧。”

“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留着这东西干什么?”老药农硬把布包塞给他,“你拿着,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青岚村。你变强了,才能保护他们,才能让流云宗的人不敢轻易来找麻烦。”

他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我年轻时欠过你爹娘一个人情,这就算是还了。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

林风握紧红布包,何首乌的重量压在掌心,也压在他的心上。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张爷爷,您到底是谁?您好像什么都知道。”

老药农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菊花:“我就是个药农,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活的久了,见的多了。”他转身往屋里走,“对了,这是《九转炼神诀》的残篇,你看看能不能用。”

一张泛黄的纸从他袖中飘落,林风捡起一看,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笔画扭曲,像是某种口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炼神返虚,九转归一……”

“这是……”

“偶然得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功法。”老药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一丝沙哑,“能不能看懂,就看你的造化了。”

林风握紧那张纸,感觉像握住了一个沉甸甸的秘密。

林风把何首乌炼成了药膏,每天涂抹后背的伤口。药膏接触皮肤时,会化作一股暖流渗入体内,修复受损的经脉,原本滞涩的气血变得顺畅起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力道。

他试着按照《九转炼神诀》的口诀吐纳,起初没什么感觉,但三天后,他发现自己能隐约感觉到空气中的“气”了——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能量,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皮肤。

“这就是灵气?”林风又惊又喜。他能感觉到,这些灵气正顺着《九转炼神诀》的路线,一点点渗入他的经脉,虽然缓慢,却真实存在。

老药农说得对,这功法真的适合他!

就在这时,去镇上打探消息的栓子回来了,脸色惨白:“阿风哥,不好了!镇上贴了告示,说你勾结山贼,杀了流云宗的人,悬赏一百两银子抓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上面画着林风的画像,虽然不太像,但大致轮廓没错。落款处盖着“流云宗外门执事”的印。

“那名外门执事叫王坤,就是周猛的师父,他已经带人往咱们村来了,说今天中午就到!”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怎么办?要不我们跑吧?”石头握紧锈刀,声音发颤。

“跑?往哪跑?”虎哥苦笑,“咱们能跑过修仙者吗?”

村民们又聚集在晒谷场,这次没人再怀疑林风,眼里只有恐惧。李长老缩在人群后,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雅拉着林风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风哥,你快走,别管我们了。”

林风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的乡亲,深吸一口气:“我走。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

他转身对老药农说:“张爷爷,村里就拜托您了。”

老药农点点头:“放心去吧,我有办法让他们暂时不敢动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林风,“这是流云宗杂役院的入门令牌,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或许能帮你混进去。”

令牌是黑铁做的,刻着“流云”二字,边缘已经磨损。

林风接过令牌,又看向石头:“石头,你想不想跟我走?去流云宗,学真本事。”

石头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点头:“想!只要能跟阿风哥在一起,去哪都行!”

虎哥和栓子也想跟着,却被林风拦住:“你们留下,帮张爷爷保护村子。等我在流云宗站稳脚跟,就回来接你们。”

他走到小雅面前,蹲下身,把手腕上的平安绳解下来,系在她的手腕上:“这个给你,等我回来。”

平安绳上的小木人硌着小雅的手心,她用力点头:“我等你,多久都等。”

中午时分,林风背着简单的行囊,和石头一起离开了青岚村。

行囊里装着老药农给的《九转炼神诀》残篇、流云宗令牌,还有小雅塞给他的饼。他没走大路,而是沿着后山的小路,往流云宗的方向走。

走到山腰时,他回头望去,青岚村像个小小的摇篮,被群山抱着。村口的槐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小雅。她还在那里望着,风吹动她的辫子,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林风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密林。

“阿风哥,我们真的能进流云宗吗?”石头跟在后面,有些忐忑。

“能。”林风语气坚定,“就算不能,我们也要闯一闯。”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又想起老药农的话——混沌脉,特殊功法,流云宗……这一切像一张网,将他的命运与那个遥远的修仙门派紧紧连在一起。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不知道流云宗里等着他的是机缘还是陷阱,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为了小雅,为了石头,为了青岚村的乡亲,也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弄清楚这块玉佩的秘密。

密林深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风的身影越走越远,步伐坚定,像一颗被风吹向远方的种子,终将在陌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而青岚村的槐树下,小雅握着那根平安绳,看着林风消失的方向,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老药农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上,看着林风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混沌脉现世,风云要起了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吞了下去。药丸入喉,他的咳嗽声突然停了,佝偻的背脊也挺直了些许,眼神变得深邃,仿佛换了一个人。

远处的大路上,一队人马正往青岚村的方向赶来,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衫的修士,腰间挂着玉佩,气息凝练——正是流云宗外门执事王坤。他的眼神阴冷,像在寻找猎物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