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在黑风寨山脚下的小溪边醒来时，晨露正顺着草叶滴落。
他猛地坐起，胸口的剧痛竟已消散大半，只剩下轻微的酸胀。更让他惊讶的是，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昨夜为了潜入山寨探路，他徒手攀上三丈高的峭壁，竟没觉得吃力，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难道……”他看向胸口的玉佩。玉佩仍贴着肌肤，冰凉的石面上，那道诡异的红光已褪去，只留下几不可见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迹。
他试着抓起身边的一块巨石。那石头足有半人高，寻常壮汉三人合力才能搬动，他却只觉微微一沉，便稳稳举过头顶。阳光透过指缝洒下，他清晰地看到手臂上的肌肉贲张，经脉在皮肤下隐隐跳动，仿佛有一条小蛇在游走——那是凝练的气血。
“炼体境初期……不，好像不止。”林风喃喃自语。他想起《炼体基础诀》里的描述，炼体境初期能举五百斤，中期可破千斤，而他现在举着这块石头，竟还有余力。
难道是玉佩的缘故？那天濒死之际，玉佩涌出的暖流冲开了他堵塞的经脉，不仅救了他的命，还让他的境界远超同阶？
他放下巨石，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心里却沉甸甸的。力气大了，救小雅的希望就大了，但黑风寨的险峻远超想象——山寨建在三面环山的隘口，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寨门是铁皮包裹的硬木，上面还钉着倒刺，仅凭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强攻。
“得想个办法。”林风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刀鞘上还沾着昨夜蹭到的青苔。他决定先回村，找老药农和乡亲们商量。
林风回到青岚村时，已是晌午。
村口的寨门正在重建，几个汉子抬着原木，汗流浃背。看到林风回来，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阿风回来了？”一个汉子搓着手，语气有些生硬，“找到……找到小雅她们的消息了吗？”
林风摇摇头：“黑风寨看守太严，没靠近就被发现了，只能先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后传来一声冷哼：“哼，出去晃了两天，就带回这么句话？我看你是根本没去黑风寨吧。”
林风转头，只见李长老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老头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长衫，脸色阴沉，三角眼死死盯着林风，像在审视一件可疑的物件。
李长老在村里辈分高，年轻时练过几年粗浅的炼体术，勉强达到炼体境初期，是除了村长之外，村里唯一算得上“修士”的人。以前他从不正眼看林风，如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长老这话什么意思？”林风皱眉。
“什么意思？”李长老往前挪了两步，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你一个天生经脉堵塞的废物，突然就能杀王彪了，现在还能举千斤巨石，不是勾结了邪祟是什么？我看黑风寨的人就是你引来的，目的就是搅乱村子！”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原本带着感激的村民们，脸色顿时变了。他们不懂什么修炼，只知道林风以前是个连柴都劈不动的“废柴”，现在却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这太不合常理了。
“是啊，阿风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听说山里有狐狸精，能附身在人身上，给人怪力……”
“难怪黑风寨来得那么巧，说不定就是他引来的！”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恐惧和猜忌，拍打着林风的耳膜。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没有勾结邪祟！王彪是山贼，我杀他是为了保护村子！”
“保护村子？”李长老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这身力气是哪来的？还有你脖子上那块破玉佩，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拐杖指向林风的胸口，语气尖锐：“把玉佩交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邪物！”
林风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后退一步：“这是我爹娘留下的遗物，不能给你。”
“遗物？我看是邪物还差不多！”李长老步步紧逼，“要是真没鬼，你怕什么？交出来！不然我就以村规处置，把你绑起来，在太阳底下晒三天，看那邪祟出不出来！”
几个和李长老交好的老头也跟着起哄：“交出来吧，阿风，证明你的清白！”
“是啊，别让我们担心……”
林风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像被冰锥扎着。这些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乡亲，是他拼了命保护的人，现在却因为他变强了，就把他当成怪物。
他握紧柴刀，指节发白。他可以打晕李长老，可以冲出人群，但那样一来，就真的坐实了“勾结邪祟”的罪名，以后再也无法在村里立足。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李老头，你闹够了没有？”
老药农拄着拐杖，从人群后走出来。老人的背更驼了，咳嗽着，每走一步都要喘口气，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张老头，这里没你的事，滚开！”李长老呵斥道。
“怎么没我的事？”老药农走到林风身前，挡在他和李长老之间，“阿风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爹娘当年逃难到村里，为人老实本分，怎么可能留下邪物？”
“那他这身力气怎么解释？”李长老质问。
“怎么解释？”老药农咳嗽两声，慢悠悠地说，“修仙者有灵根，能引气入体；炼体者靠气血，能劈山裂石。阿风以前经脉堵塞，引不了气，但说不定天生就是炼体的好材料，只是没被激发出来。那天他为了护着乡亲们，拼死一战，说不定是逼出了潜能，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仙缘，不是邪祟！”
他顿了顿，看向围观的村民：“你们忘了是谁杀了王彪？是谁把山贼赶跑的？要是没有阿风，你们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刀下亡魂！现在人家刚有点本事，你们就猜忌他，良心过得去吗？”
村民们被问得哑口无言，低下头，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是啊，要是没有林风，他们早就被黑风寨的人杀了，现在却反过来怀疑恩人，确实说不过去。
李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嘴硬：“就算不是邪祟，那玉佩也得交出来查验！万一藏着什么猫腻呢？”
“要查验也轮不到你。”老药农寸步不让，“阿风的爹娘是外来的，但也是青岚村的人。他的东西，就是青岚村的东西，你一个长老，凭什么抢人家的遗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村民们纷纷点头：“张爷爷说得对，不能抢阿风的东西。”
“李长老，算了吧，阿风是好人。”
李长老看着群情所向，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他狠狠瞪了林风一眼，拐杖在地上敲出火星：“哼，我看你能得意多久！要是村里再出什么事，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说完，他甩袖而去，背影透着狼狈。
人群散去后，晒谷场上只剩下林风、老药农，还有站在角落里的小雅。
林风这才发现，小雅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攥着个布包，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看到林风望过来，她怯生生地走过来，把布包递给他。
“阿风哥，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还在发抖。
林风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枚铜钱，有大有小，还有几枚是缺角的，显然是攒了很久才凑出来的。
“这是……”
“这是我攒的钱。”小雅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我娘说外面不安全，黑风寨的人很凶，你别再去了。这些钱你拿着，去镇上买些吃的，或者……或者找个地方躲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她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李长老他们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村子，好不好？”
林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想起那天在山洞里，小雅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想起她送的平安绳，至今还系在他的手腕上；想起她现在明明自己都很害怕，却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他把铜钱放回布包，塞回小雅手里：“钱你留着，我不缺钱。黑风寨我必须去，不仅要救回被掳走的姐姐们，还要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欺负咱们村。”
他蹲下身，看着小雅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离开村子。等我把小雅她们救回来，咱们一起重建青岚村，好不好？”
小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泪水却掉了下来：“那你一定要小心，我……我在家等你回来。”
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林风：“这是我娘烙的饼，你路上吃。”
林风接过油纸包，还带着余温。他摸了摸小雅的头，转身往老药农的茅草屋走。阳光照在他身上，手腕上的平安绳反射出细碎的光，小木人在风里轻轻晃动。
老药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阿风，你真打算一个人去黑风寨？”
“不是一个人。”林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村里的方向，“还有愿意相信我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青岚村分成了两派。
李长老和他的支持者们，天天在村里散布谣言，说林风是“邪祟附体”，劝大家离他远点，甚至偷偷把他家的水缸砸了，把柴垛烧了。
但更多的人，选择相信林风。那些被他从山贼手里救下的巡逻队员，那些受过他接济的穷苦人家，还有村长的儿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主动找到林风，说愿意跟他一起去黑风寨。
“我爹是为了保护村子死的，我不能让他白死。”少年叫石头，握着一把锈刀，眼神却很亮，“阿风哥，你带上我吧，我不怕死。”
还有三个壮丁，也是那天在山洞里一起抵抗山贼的，都表示愿意加入。
“李长老他们不相信你，我们相信你。”一个络腮胡汉子拍着胸脯，“就算你真有什么邪术，只要能杀山贼，护着村子，我们就认你！”
傍晚，林风在老药农的茅草屋里清点装备。他把砍柴刀磨得雪亮，又准备了几捆浸过桐油的柴草（可以当火把用），还有老药农给的解毒药和疗伤药。
石头和三个壮丁坐在门口，擦拭着武器——锈刀、锄头、扁担，虽然简陋，却都透着决绝。
“黑风寨有九个山贼，都是炼体境初期，还有一个二当家，听说也是炼体境中期，比王彪差不了多少。”林风指着地上的树枝，画出黑风寨的地形，“山寨大门是铁皮的，硬闯肯定不行。我观察过，后山有个悬崖，虽然陡，但可以爬上去，那里守卫比较松。”
他指着悬崖的位置：“石头，你身手灵活，跟我从后山爬上去，先解决掉上面的守卫。”
然后看向络腮胡汉子：“虎哥，你带两个兄弟，在正门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记住，别硬拼，只要把他们引出来就行。”
最后看向剩下的壮丁：“栓子，你去附近的村子报信，告诉他们黑风寨的情况，让他们小心，顺便看看能不能请些帮手。”
众人点头，都记在了心里。
老药农端着药碗走进来，看着他们，叹了口气：“我这里有瓶‘壮气散’，是用凝血草和铁线莲炼的，能暂时提升气血，虽然有点伤身，但关键时刻能保命。”
他把药瓶递给林风：“黑风寨的二当家叫周猛，一手‘铁砂掌’练得不错，你得小心。”
林风接过药瓶，郑重地说：“谢谢您，张爷爷。”
老药农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别丢了本心。”
深夜，林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村里很安静，只有李长老家还亮着灯，隐约传来争吵声。他知道，青岚村已经出现了裂痕，就算这次能打退黑风寨，这道裂痕也很难愈合。
但他不在乎。他不是为了李长老他们而战，是为了小雅，为了石头，为了那些相信他、需要他的人而战。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又看了看手腕上的平安绳，握紧了拳头。
天快亮时，林风带着石头和三个壮丁，悄悄离开了青岚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支即将射向黑暗的箭。
远处的黑风寨，还沉浸在沉睡中，不知道一场复仇的风暴，正在向他们逼近。而青岚村的裂痕，也将在这场风暴中，迎来最终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