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所的地下安全室,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刺目的应急照明灯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中央,索伦博士那个饱经沧桑的金属加密盒被固定在特制的合金支架上,支架周围连接着粗大的能量导管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缓冲装置。老查理的手指在控制终端上飞快跳动,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能量冲击缓冲阵列启动…三级冗余确认…核心防护力场生成…物理锁破解程序加载完毕…动态生物波谱模拟器就绪…” 他的声音带着紧绷的弦音,“最后一步…意识波纹残留密码破解…需要最高权限密钥启动模拟冲击…中尉?”
凯德·瓦尔肯站在安全距离外,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盒子,莉亚传递的沉重抉择、汉克在维生舱中的微弱呼吸、峡谷地下那名为“腐心”的恐怖污染源…所有的压力都汇聚于此。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最后一丝犹豫挤出。
“启动。” 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老查理用力按下了最终指令键!
嗡——!!!
一股强大的、经过精密计算和多重缓冲的能量脉冲,猛地注入加密盒!盒子表面的物理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熔断!紧接着,盒体内部传来密集的机括弹动声和能量过载的嗡鸣!动态生物波谱验证被强行模拟覆盖!最后,一股无形的、模拟索伦博士精神波动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向盒内最后那层意识波纹加密锁!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轻响从盒内传出。
紧接着,所有的警报灯瞬间熄灭,能量导管的光芒黯淡下去。整个安全室陷入一片死寂。
盒子…悄无声息地弹开了。
没有爆炸,没有毒气,也没有炫目的光芒。盒内衬着柔软的黑色吸波材料,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石的深灰色薄板,表面光滑如镜,边缘流淌着极其细微的银色光丝,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凹槽。
一枚小巧的、由纯净水晶打造的棱柱体, 内部封存着一滴不断变幻色彩、如同活物般的液态光点。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这是…什么?” 布雷克忍不住问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老查理小心翼翼地戴上特制手套,用镊子夹起那块深灰色薄板。他将其连接到一个便携式分析仪上。屏幕上瞬间刷过瀑布般的数据流。
“信息…存储介质!密度高得惊人!结构…前所未见!核心是某种…量子拓扑阵列?” 老查理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狂热,“需要专门的解码器…或者…” 他的目光投向那块薄板中心的凹槽,又看向那枚水晶棱柱。
凯德走上前,拿起那枚水晶棱柱。入手温润,内部那滴液态光点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微微闪烁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安抚与引导的意念,如同清泉般拂过他的意识——莉亚在关注。
“试试。” 凯德将水晶棱柱对准薄板中心的凹槽,轻轻按了下去。
嗡…
水晶棱柱完美嵌入凹槽!深灰色薄板表面瞬间亮起柔和的白色光芒!无数细密的银色纹路如同被点亮般在薄板内部显现、流转!一道光束从薄板中心投射出来,在空中形成一片清晰的全息影像!
影像中,出现了索伦博士疲惫但眼神锐利的面容。他的背景是遗迹核心大厅的幽蓝水晶簇。
“无论你是谁,当你看到这段记录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了。” 索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解脱,“关于‘方舟’遗迹,关于‘时之坟场’,关于莉亚·雷诺兹…我所知的一切,都已记录在这块‘记忆拓片’中。它需要‘秩序之种’(他指了指那嵌入的水晶棱柱)激活。小心保管‘秩序之种’,它是…希望的火苗。”
影像切换,展现出复杂的遗迹结构图、时砂扰流的频率分析、以及莉亚身体扫描数据旁密密麻麻的注释和推演公式。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启动了‘守望者’的湮灭程序,将莉亚推向了祭坛。但她的存在…她的能力…远超我的预测和‘守望者’冰冷的逻辑。她成为了变量…唯一的变量。” 索伦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悔恨和一丝…奇异的期待。
画面再次切换,出现了一片模糊但令人心悸的、巨大地下结构的模拟图——正是莉亚后来传递的“腐心”污染源!
“新希望星的灾难,远未结束。‘时之坟场’的混乱只是表象。真正致命的‘腐心’,深埋于星球的地核与地幔交界处。它并非自然形成,也非‘守望者’或‘时之悲鸣’的造物…” 索伦的影像变得异常凝重,“它是…‘主’的‘种子’。”
“主?!” 安全室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
“是的,‘主’。那个驱使‘黑鸢尾’,吞噬星核的恐怖存在。” 索伦的影像继续道,“‘腐心’是它在远古时期,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播撒在具有潜力星球的‘病变核心’。它缓慢吸收星球的地热与生命能量,扭曲地脉,最终…将整个星球转化为孵化‘收割者’舰队或更恐怖存在的‘温床’!新希望星…是它选中的‘苗圃’之一!”
绝望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本以为时砂灾难已是灭顶之灾,没想到脚下竟埋着更恐怖的定时炸弹!而且还是那个“主”亲手种下的!
“我尝试研究‘腐心’,但进展甚微。它的能量性质极其诡异,具有强大的侵蚀性和…模仿性。常规手段无法清除,强行攻击只会加速其爆发。” 索伦话锋一转,指向了那枚嵌入的水晶棱柱——“秩序之种”,“‘守望者’的核心科技,蕴含着纯粹稳定的时空秩序之力。它无法直接摧毁‘腐心’,但或许…能成为‘调谐器’或‘抑制器’的关键部件。”
影像最后,索伦的脸庞充满了疲惫和最后的期许:“信息在此。抉择在你们。利用遗迹、利用莉亚的力量、利用这‘秩序之种’…找到一条路。否则,当‘腐心’成熟,新希望星将化为‘主’的巢穴,再无生机。愿…时间怜悯我们。”
光芒熄灭,全息影像消散。深灰色薄板恢复了平静,只有嵌入的“秩序之种”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光晕。
安全室内死一般的寂静。索伦的遗言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黑暗和绝望。
***
时空夹缝,熵减湍流绿洲。
莉亚的能量之躯光芒流转,宇宙之眼中暗金与银灰的漩涡缓缓旋转。索伦遗言揭示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星图在她意识中展开。“腐心”…“主”的种子…星球温床…这些信息碎片与她之前感知到的污染源特性完美吻合。
她尝试将感知更深地投向新希望星地核深处。这一次,有了索伦信息的指引,她的“视线”穿透了混乱能量场的重重阻隔,“看”得更清晰了一些:
那团被命名为“腐心”的庞大能量集合体,并非简单的污染源。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畸形的胚胎!无数条由纯粹混乱能量和某种粘稠有机质混合而成的“根须”深深扎入地幔,贪婪地吮吸着地热和星球微弱的地脉生命能量。它的核心区域,搏动着一团深邃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黑暗,散发出冰冷而贪婪的意志碎片——与“主”同源,却更加原始、更加饥饿!它在成长!在积蓄力量!那些地表出现的毒植,不过是它无意识散发出的“孢子”和“感应触须”!
更让莉亚心惊的是,她清晰地“看”到,“腐心”的核心黑暗与其延伸出的混乱能量根须,与环绕星球的时砂扰流层之间,那原本微弱的共振点,正在…增强!如同沉睡的巨兽被逐渐唤醒!扰流层每一次轻微的波动,都像是一记无形的鼓点,敲打在“腐心”的核心上,加速着它的搏动与成长!
索伦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腐心”一旦成熟爆发,新希望星将在瞬间被转化为纯粹的混乱能量与扭曲物质的混合体,成为“主”制造毁灭兵器的养料场!而她,作为与星球时空紧密相连的守望者,也无法幸免!
**必须阻止!**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而强烈。但如何阻止?索伦留下的“秩序之种”是一个方向,但仅仅是部件。莉亚将感知投向营地,投向那块深灰色的“记忆拓片”和嵌入其中的水晶棱柱。她需要里面的知识!需要索伦关于“腐心”、关于“秩序之种”、关于遗迹的所有研究!
她尝试凝聚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时空夹缝,轻柔地拂过那块“记忆拓片”。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传递警告,而是尝试…读取!利用她自身对时空信息的亲和性,去理解、去复制拓片内存储的海量数据!
嗡…
深灰色拓片表面的银色光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亮起。莉亚的意识仿佛被卷入了一个信息的漩涡!无数复杂的公式、结构图、能量模型、生物扫描数据…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感知!速度之快,信息量之庞大,远超她之前的任何一次信息接收!
“呃!” 莉亚的能量之躯剧烈震颤起来!银灰光核光芒明灭不定!盘踞在意识深处的“主”的意志侵蚀仿佛被这庞大的外来信息流刺激到,猛地变得活跃,冰冷的“抹除”指令与混乱的信息碎片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意识核心!
读取过程瞬间变成了痛苦的拉锯战!一方面,索伦的研究数据对她至关重要;另一方面,“主”的侵蚀和过载的信息流正疯狂冲击她的理智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