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等沈洛白开口,兰儿连忙委屈道:“京中大户人家后宅里教导大家闺秀礼仪和规矩时,奴婢们上手指导和矫正姑娘的身姿体态都是在所难免的。谁知道云姑娘误会我们,她的丫鬟一进门二话不说就直接打人。”

云清仪转头看向兰儿,清冷一笑,“那我倒是想问问,强人所难也是广平侯府的小姐和宗妇们需要学习的基本礼节?”

兰儿咬唇,脸上梨花带雨,“云姑娘,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们只不过是按吩咐办事,您拿我们撒气也无济于事呀。何况……”

沈洛白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就是云清仪不满他,从而耍性子寻事生非。

他直接打断了兰儿,冲着云清仪质问:“够了。我再问一遍,你们道不道歉?”

兰儿小鸟依人地站在沈洛白身边,掏出帕子拭泪,眼神得意地瞥向云清仪。

云清仪目光冷睿,看着这次依旧没选择维护她,而是站在丫鬟那边从而中伤她的沈洛白,顿时对广平侯府里的这一切生出无边的厌倦。

她认真道:“想要宝盈道歉,绝不可能!”

沈洛白咬牙切齿地放话:“很好。从今日起,若是云姑娘到青松院来寻我,一律挡在院门外。”

“是,奴婢记住了。”兰儿压着嘴角的笑意,声音不免染上几分雀跃。

没了世子的袒护,她一个没名没分,拿捏着恩情作祟之人,在广平侯府的日子可想而知。

兰儿就是看不惯云清仪身上这股自命不凡又自视清高的劲儿,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贱人,还妄想世子明媒正娶她,不自量力。

沈洛白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云清仪,“我也不会再来见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向祖母赔礼道歉,我倒是可以考虑是否原谅你。”

云清仪一刻也不想跟过河拆桥、自负无情的沈洛白再相处下去,她决然道:“既然世子方才说我无理取闹,为了不辜负世子所言,那我便无理取闹看看!宝盈,将她们全都给我打出去!”

宝盈听到姑娘的指示扬唇一笑,迈开步子肆意地朝空中挥出红鞭。

“啪!”的一声,有劲风袭来。

沈洛白一愣,随之愤怒不已,“住手!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客人,这里是广平侯府,不是你朗州的破院子。”

他压抑着怒火,冷冷道:“以后栖云院的一应吃穿用度,无需再派人送来。我们走!”

几人跟着沈洛白大步流星地出了门,连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和看门的小厮也被撤得一个不留。

宝盈朝着赵嬷嬷等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呸,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刁仆。”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云清仪环顾这个当初沈洛白为她精心挑选的院子,只觉恍如隔世。

兰儿小碎步走得飞快,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身高腿长的沈洛白身旁,夹着嗓子声音娇媚:“世子别生气啦。您生在高门大户中,如今又身份贵重,云姑娘定是觉得自卑配不上您,才会使性子耍手段以此来确认您的初心。都说京城的繁华富贵迷人眼,云姑娘定是一时心浮气躁,才失了气度。眼下没了您的袒护,她在京城又举目无双,过不了两天,她一定会低头来向您示好的。”

闻言,沈洛白面上只是淡淡地颔首,“嗯。”

没错,云清仪必是自馁了,担心被他抛弃才如此。

一年前他落魄潦倒,彼此在身份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差距。

如今他们所处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她变得患得患失也正常。

沈洛白从不怀疑云清仪对他的喜欢,正是因为这份喜欢,她才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况且,她一个朗州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见识了侯府的庄严和气派,面对唾手可得的富贵尊荣,他笃定云清仪不会轻易放手的。

“嘶~”,兰儿黏腻地发出一声动静。

沈洛白停下脚步,垂下眸子看她,“怎么了?”

兰儿立马将手藏在身后,红着眼眶泫然欲泣,“没什么,是奴婢太笨了,手背不小心剐蹭了衣裳。世子不用担心,奴婢不疼的。”

沈洛白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眸色淡然,“一会儿让赵嬷嬷给你拿一些消肿止痛药,最近几天莫要碰水。”

说罢,沈洛白转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世子对她冷冷淡淡的态度,让兰儿觉得他愈发高不可攀。

兰儿望着那一道远去的身影,眼里露出一抹势在必得。

日影渐移,已近午膳时分。

宝盈想起沈世子的话,心下明了,这侯府的午膳,怕是再不会有人送来了。

她体贴道:“姑娘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做。”

栖云院内原就设着小厨房,每逢侯府送来的膳食怠慢了姑娘,宝盈便会重做几道可口菜肴。

故而灶台边的竹筐里,宝盈时常备着鲜蔬鱼肉。

云清仪神色恹恹道:“不吃了,我们还是快些把行李搬到马车上。”

宝盈思量再三,觉得灶房里那些嫩绿的时蔬,乱跳的活鱼,新鲜的猪肉,肉质紧实的小母鸡……断不能白白便宜了侯府那群刁仆。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既然甩掉了负心汉,当然要炖锅好汤犒劳姑娘。

于是,云清仪在侯府吃了这两个月以来最丰盛的一餐。

清点完行李,主仆二人就听见外边闹哄哄的声响。

云清仪带着宝盈走到院中,便看见刘嬷嬷指挥着一大帮仆人抬着桌椅屏风等家具进进出出。

“嬷嬷这是做什么?”云清仪问。

刘嬷嬷原本就不待见云清仪,她的孙女兰儿今日在她这儿受了欺凌,眼下对她就更加没有好脸色。

她一脸趾高气昂,“老夫人有令,从现在开始云姑娘搬到侯府南边的尘芜院。”

即便云清仪对广平侯府没有十足的了解,也知道那是放杂物的院子,不仅脏乱差,而且狭小逼仄。

自己要走是一回事,被赶出院子就是另一回事。

云清仪没想到广平侯府的人和事,不断刷新她的认知,“为何要我搬走?尘芜院连下人都嫌弃住的地方,老夫人让我住过去?难道这就是你们广平侯府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