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蹊跷之处令她黛眉微蹙。

搁下茶杯,云清仪款款起身,莲步轻移至隔壁雅间珠帘外。

透过疏落的帘隙,那幅画卷恰好尽收眼底。

但见烟雨朦胧中,几株杨柳枝条袅娜,随风轻曳,确是一派婉约风致。

云清仪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这画工虽妙,却分明是赝品。

意识到有人仿冒她,用她的名义来骗取钱财,心中顿觉气愤。

她站在门口,看向被几人簇拥的冯芊芊,礼貌地出声询问:“这位小姐,请恕我唐突。不知可否请教,这幅画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几人突然被一句悦耳的声音打断。

冯芊芊寻声望去,一眼就瞧见戴着面纱风姿绰约的云清仪,站在门边好像在发光。

冯芊芊被她曼妙的身姿,欺霜赛雪的肌肤刺红了眼。

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未露脸的情况下,就能如此摄人心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冯芊芊讨厌好看的人,云清仪长成这样,已经撞在了她的枪口上。

云清仪蹙眉,她能感觉出对方的敌意。

念及这姑娘也是因那冒名凌霄居士的骗子而蒙受损失,此事与自己多少有些牵连。

她略一沉吟,终是好心出言提醒冯芊芊,“恕我直言,此画恐怕并非是凌霄居士的真迹《江南烟雨图》。”

冯芊芊听她这么说当即就怒了,一手推开挡在身侧的蓝衣少女,冲云清仪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见过这幅画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蓝衣少女被推得踉跄,连忙稳住身形。

见冯芊芊这么生气,赶紧附和她道:“这位姑娘莫要胡言乱语,你是什么身份就敢质疑芊芊姐的画是假画。”

她们都看过这幅画作,画得很好。

再说冯家的地位在她们几家之上,能得到凌霄居士的画不足为奇。

况且这幅画还是要送给祝老夫人的,若是假画那冯大人能同意送人吗。

云清仪委婉地解释:“这幅画无论是画风和意境,都不是凌霄居士的风格。”

杏色罗裙女子看着她故作高深的模样,不屑道:“说得你好像见过这幅画似的。这画上还有凌霄居士的印章和亲笔题诗,怎么会错?!”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维护冯芊芊。

冯芊芊昂起头,轻蔑地冲她笑了笑,“不识货就不要乱说,你该不会是嫉妒我能得到凌霄居士的墨宝吧?”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过云清仪,虽然对方蒙着面纱,但仅凭她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她就能确定自己在京中从没见过对方。

京中这些权贵世家的小姐,她基本上都认识,所以她断定云清仪定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

云清仪没想到画上竟然还有她的印鉴和题诗,遂诚恳地对冯芊芊道:“不知这幅画能否让我近观细辨?”

冯芊芊听她这么说,顿时回过味来,哼笑了一句:“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虽然她喜欢炫耀,但不代表对方得罪了她,她还愿意给对方脸面。

云清仪看她倨傲的态度,想来是不会给自己看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冯芊芊拦住,“你污蔑我的画不得道了歉才能走?”

云清仪没想到她的好意非但没得到好言相待,对方甚至还要找她的麻烦。

“我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冯芊芊觉得好笑,“如此说来,那你拿出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这不是凌霄居士的画。否则,你就是诽谤!”

既然对方不领情,云清仪觉得没有必要拿出什么所谓的证据来证明自己。

宝盈见状立即上前护着云清仪,整个人蓄势待发。

小伙计带着一盒装好的凝霜纸刚上二楼,抬眼便看见几位官家小姐与天仙产生了冲突,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调解:“诸位贵客有话好商量,莫要动怒伤了和气。”

蓝衣少女不想因为此事而耽误了林玮珺举办的诗会,从而得罪对方,也劝了起来,“芊芊姐,你一向宽宏大量,就别跟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市井小民计较。”

她的话一出,其他几人也纷纷打起了圆场。

“这种人我见多了。芊芊,我们别跟她一般见识,指不定她是想接近你攀关系才这么说,你可不要着了她的道。”

“是啊。你要是接着跟她掰扯,那就中了她的圈套。谁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几人越说越离谱,冯芊芊却听得很高兴,一下子就被哄好了,轻蔑地斜了一眼云清仪,一句话也没说就带着她的小跟班们走了。

“得意什么?姑娘一片好心,日后有你哭的。”

宝盈啧啧两声,觉得这个什么芊芊的现在这么傲气,到时候若是被识货的人揭穿,那就好玩了。

云清仪轻笑,付了凝霜纸的钱,二人便打道回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仿冒她画作之人一事,京城这般大,自己又是初来乍到,要揪出那作伪之人,怕是要费些周章。

正想得入神,宝盈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姑娘,该准备下车了。”

马车驶入玉带巷。

云清仪纤指轻挑锦帘,露出窗牖的一角。

隔壁朱漆大门上方“燕王府”三个鎏金大字蓦地撞入眼帘,檐角兽在冬日斜阳下泛着凛冽的冷光。

云清仪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与有着煞神之名的燕王成为邻居。

宝盈此时也注意到隔壁府邸的情况,将车帘挽起一条缝想让云清仪快看,没想到姑娘已经瞧见了。

青石雕狮旁,两名黑鹰卫按刀而立,凶神恶煞地透出森然的目光。

宝盈手腕一抖,鞭梢在空中炸开脆响,正落在小黑油亮的后臀上。

那匹乌骓宝马吃痛地扬起了前蹄,疾行如风,卷着雕花马车掠过青石甬道。

车辕擦着云苑的侧门石槛,迸出几点火星子便消失在巷中。

云清仪在车里被晃了个东倒西歪。

直到马车停下她才稳住自己,扶了扶发型,又理了理衣裳。

宝盈心虚地挽起车帘,朝云清仪傻笑:“姑娘,您没事吧?”

云清仪噗嗤一乐,她就没见宝盈怕过谁,这还没见着燕王呢,就已经被门前的黑鹰卫吓破了胆子。

宝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扶她下马车。

云清仪唤了一声:“等等。”

而后朝抽屉摸索了一下,将一根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

宝盈立马将簪子解下来,发现果然是方才姑娘在鎏金阁花了接近五百两买的白玉簪,连忙推辞:“姑娘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戴在奴婢头上,万一被奴婢不小心摔坏了就可惜了。”

云清仪顺着她的手,将玉簪重新插了回去,眉眼含笑:“坏了就买过一根。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玉簪很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