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子时的华山被浓雾包裹,栈道木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冷无尘贴着岩壁前行,青冥剑用黑布缠裹背在身后。他每走三步便停下倾听,山风穿过千尺幢的呜咽声中,隐约夹杂着金属摩擦的轻响。

转过一道突出的山岩,前方出现半间嵌入山体的石室——正是残玉地图所示位置。月光从云隙漏下,照见石门上新刻的燕形标记,与师父平日批注剑谱的记号分毫不差。冷无尘正欲上前,忽听头顶传来衣袂破空声。

三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栈道,为首者腰间鎏金剑穗在雾中划出流光。冷无尘瞳孔微缩——那分明是宇文绝从不离身的信物。更蹊跷的是,三人落地时竟使出了嵩山派独门轻功"千峰叠影"。

石室前的空地上,早有个披黑斗篷的人负手而立。宇文绝摘下面巾,从怀中取出卷竹简:"悬空寺布防图已得,只是..."他忽然用剑尖挑起斗篷人的右手,"这火浣布手套,倒是稀罕。"

斗篷人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透骨钉,宇文绝旋身避让时,斗篷已被剑气划开。月光下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去年宣称闭关的嵩山派长老莫天机!冷无尘握剑的手一紧,想起师父曾说此人二十年前就葬身西域。

"血手教右使别来无恙。"宇文绝剑尖轻挑,竹简落入莫天机手中,"家师问,当年的'燕归'计划何时继续?"

莫天机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待五岳会武那日,自见分晓。"他突然转向冷无尘藏身处,"倒是这小老鼠..."

冷无尘不及反应,背后岩壁突然刺出七柄淬毒短剑!他本能地使出"孤鸿回翔",青冥剑在身前织出光网。毒剑尽数斩断的刹那,莫天机鬼魅般贴至面前,火浣布手套直取咽喉。

"师弟夜游好雅兴。"宇文绝的剑鞘突然横插进来,堪堪挡住致命一击。冷无尘趁机后撤三步,发现四周岩缝中已冒出十余名黑衣人——每人左腕都系着赤绳,正是血手教死士的标志。

莫天机收回手掌,指尖捏着半片从冷无尘衣领撕下的布料:"告诉岳老儿,他的好徒弟..."布料突然自燃,在掌心化作青烟,"...活不过重阳。"

宇文绝突然长啸一声,黑衣人立即退入雾中。他转身时,脸上已换上平日温润笑容:"师弟既看到《唐门暗器谱》被盗,为何不报?"

冷无尘剑尖微颤。方才莫天机出手时,宇文绝分明喊了句西域方言——那是三年前他们共同解救商队时,从俘虏口中听来的血手教暗语。

"师兄的鎏金剑穗,"冷无尘突然开口,"上月被赵师弟失手坠入洗剑池,当时我亲眼见它沉底。"他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信物,"不知怎么又活了?"

宇文绝笑意骤冷。山雾突然翻涌,将两人隔在丈许之外。待雾气稍散,石室前只剩地上一滩冒着气泡的黑血,和半块刻着"燕"字的青铜令牌。

冷无尘拾起令牌时,发现背面沾着些褐色粉末。凑近嗅闻,竟是师父药酒中的独门药材"雪上一枝蒿"。更诡异的是,令牌边缘的磨损痕迹,与藏经阁窗棂上发现的刮痕完全吻合。

远处传来晨钟的闷响。冷无尘急掠向掌门居所,途经思过崖时,忽见师父常坐的磐石上插着柄短剑——剑穗上岳字结的系法,与师妹岳灵珊的手法如出一辙。

青冥剑突然自行震颤。冷无尘侧身避让,三枚黑羽箭擦着耳际钉入身后松树。箭尾系着的布条上,用血写着:"速救掌门"。

玉虚院方向腾起一道青烟。冷无尘提气疾奔,踏过屋脊时瞥见宇文绝的白衣身影正从偏门闪出,腰间玉佩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院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冷无尘踹开丹房木门,只见岳天行仰倒在蒲团上,胸前插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剑身纹路与青冥剑同出一源。更骇人的是,老人右手紧攥着半块玉佩,断面与冷无尘怀中的残玉严丝合缝。

"云...无常..."岳天行喉间咯咯作响,突然抓住冷无尘手腕。沾血的手指在他掌心划出三道血痕,恰似孤鸿剑法第七式的起手轨迹。

窗外传来杂沓脚步声。冷无尘回头时,正对上宇文绝惊怒交加的面容,身后跟着十二名持剑长老。大师兄的悲呼响彻院落:"冷无尘弑师!"

二师兄赵志敬从师父指间抠出块染血的布条——正是冷无尘昨夜被莫天机撕去的衣角。三师兄高举的火把下,布条边缘焦痕组成四个扭曲小字:万里层云。

冷无尘剑指地面,发现青冥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剑锋映着朝阳,照出他额间那道拜师时留下的血痕——此刻正诡异地渗出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