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成功地“发射”了出来,但这艘“最后的方舟”,也在这场豪赌中,变成了一具遍体鳞伤、几乎失去所有动力的钢铁棺材。
他们从一个即将爆炸的城市,跳到了一个正在缓慢死去的漂流瓶里。
“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冷萱走到他身边,语气平静。对于经历过无数生死任务的她来说,这种情况,似乎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嗯。”凌逸点了点头,他调出那幅残缺的深渊星图,在上面寻找着他们的位置。
代表着他们的那个小光点,正孤独地悬浮在一片广袤的、被标注为“G7-静默航道”的黑暗区域。这里远离任何已知的人类据点,也远离那些海嗣密集的“狩猎场”。
暂时是安全的。
但这种安全,是以彻底的孤立为代价。
“我们需要一个目标。”冷萱说道,“一个可以让我们进行维修和补给的地方。”
“我知道。”凌逸的目光在星图上搜寻着。
“泰拉”太远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永远也到不了。
他的手指,最终点在了距离他们目前位置不算太远的一个、闪烁着微弱黄色信号的坐标点上。
【坐标:G7-CB-03】
【代号:风暴眼-7号】
【类型:旧时代‘信标’级深海中继站(已废弃)】
“这里。”凌逸指着那个坐标点,“这是离我们最近的、有可能存在可用资源的地方。一个被废弃了至少五十年的中继站。”
“废弃的?”冷札眉梢一挑,“那可能比待在这里更危险。”
“但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就在两人制定下一步计划时,凌逸的“回响”感知,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不是某个强大的、单一的“脉搏”。
而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充满了饥渴与贪婪的微弱“脉搏”!
它们在飞速地向着他们这艘刚刚经历了大爆炸、能量信号极不稳定的“方舟”靠近!
“那是什么?”凌逸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将外部探测器的功率开到最大,屏幕上,一片代表着无数细小生物信号的红色光点,如同蝗虫过境般,正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
“是‘深渊之蝗’!”冷萱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一种群体性的、以能量和金属为食的低等海嗣!它们单个并不可怕,但当它们形成‘蝗灾’时,就连君主级的生物,也不愿轻易招惹!”
他们这艘破损的、还在散发着残余能量的“最后的方舟”,在这些饥饿的怪物眼中,无疑是一顿从天而降的、美味的盛宴!
“我们的武器系统全部离线!”
“常规动力也毁了,我们跑不掉!”
两人瞬间意识到了他们面临的绝境。
前有狼,后有虎。刚刚逃离了君主的追杀,现在又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蝗灾。
“还有多久?”凌逸沉声问道。
冷萱看了一眼探测器上的距离读数,声音冰冷地吐出一个数字:“最多……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他们这艘最后的方舟,连同他们在内,将会被啃食得连一粒原子都不剩下。
十五分钟。
这个数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而沉重。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部探测器上,那片代表着“深渊之蝗”的红色光点,在不断地扩大、逼近,如同在他们这艘钢铁棺材上,画下最后的死亡倒计时。
“有没有什么办法?”冷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雌豹,即使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也未曾放弃寻找那一丝渺茫的生机。她快速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着,试图从这艘破损方舟的数据库中,找到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信息。
“武器系统全灭,动力系统瘫痪,能量护盾连最基础的防御都开启不了。”凌逸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正以“领航者”的权限,飞速地检视着方舟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任何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我们现在,就是一个漂浮在水里的、巨大的、散发着香味的铁罐头。”
他的比喻虽然残酷,却无比贴切。
“‘方舟之心’的防御系统呢?”冷萱追问道,“之前对付渡鸦的那些机枪炮塔呢?”
“它们都属于‘领航者之墓’的内部防御系统,能量源也来自于‘地心火种’。”凌逸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在那场大爆炸中,它们连同‘永恒之城’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一起化为灰烬了。现在这艘‘最后的方舟’,只是一个空壳子。”
绝望,如同深渊的海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冷萱停下了手中的操作,她靠在冰冷的控制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神盾局裁决者,她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危机,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如此的无力。
没有敌人可以战斗,没有困境可以破解。他们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等待被那无穷无尽的怪物,一点点地、活生生地啃食殆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探测器上的红色光点,已经近在咫尺。他们甚至不需要通过探测器,单凭肉眼,就能从巨大的舷窗外,看到那些如同沙尘暴般席卷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黑点。
每一个黑点,都是一只“深渊之蝗”。
它们大约半米长,外形像一只长着金属口器和六对薄翼的怪异水蛭。它们没有眼睛,完全依靠对能量波动的感知来定位猎物。它们的口器能够分泌一种强酸性的消化液,可以轻易地腐蚀合金装甲。
当数以亿计的“深渊之蝗”聚集在一起时,它们就是一场移动的、可以吞噬一切的灾难。
“还有……五分钟。”冷萱的声音有些干涩。
凌逸没有回答,他依旧闭着眼睛,整个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他的意识,早已沉入了“嵌合螺旋”和“回响”基因的最深处。
他在疯狂地思考,疯狂地推演。
武器……序列……基因……
他现在拥有的力量,在这种规模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