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殿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灰烬随着夜风落在林辰肩头。他抬手拂去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苏沐雪的发丝正缠着他的腕骨，银亮的发丝间沾着几粒从魔窟带出的黑色砂粒，落地时竟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是魔气凝结的砂晶。”法明大师用锡杖挑起一粒砂晶，佛光灼烧下，砂晶化作青烟，露出里面蜷缩的细小魂灵，“这些都是被吞噬的修士残魂，需用净土灵泉才能净化。”
苏沐雪突然按住腰间的香囊，那是用师姐遗物缝制的荷包，此刻正微微发烫。她解开绳结，倒出半枚月牙形的玉片，与之前在老松根发现的碎玉佩严丝合缝。玉片相触的瞬间，突然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凝成一行小字：“合欢谷禁地，藏有镇魂钉的解药。”
“师姐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苏沐雪指尖抚过玉片上的刻痕，那是师姐独有的连笔字，笔画末端总带着小小的弯钩，像极了她笑时弯起的眼睛，“可合欢谷三个月前就被血影阁血洗了。”
林辰突然想起玄清真人最后的意念，转身看向后山禁地的方向。两仪门闭合处的崖壁正在渗出水珠，水珠坠落在地，竟在石面上蚀出细密的孔洞。“法明大师，净土灵泉是否与上古祭坛有关？”
老和尚的脸色沉了沉：“藏经阁记载，净土灵泉是鸿蒙初开时的第一缕清气所化，共分七处，对应北斗七星。青云宗后山本有一处，却在百年前突然干涸，只留下块无字残碑。”
三人赶到残碑前时，正值寅时，月光斜斜照在碑上，竟在地面投下与两仪门符文相同的影子。林辰运转鸿蒙灵力注入碑体，残碑突然震颤起来，表面的石皮层层剥落，露出底下刻满的血字——正是血影阁令牌上的魔神文字。
“这是……初代传人的手记！”苏沐雪认出其中几个与玉佩相同的符号，“写的是封印魔神的代价。”
林辰凑近细看，血字里夹杂着几行简体汉字，像是后来有人添上去的：“每处灵泉对应一枚镇魂钉，七钉齐出，魔神降世。”字迹潦草，末尾的墨点溅得很远，像是写字人突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是玄清真人的笔迹。”法明大师认出那独特的悬针竖，“他失踪前，曾在藏经阁临摹过初代传人的手稿。”
话音未落，残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露出半截枯骨，指骨上套着枚青铜戒指，戒面刻着青云宗的云纹标志。林辰取下戒指的瞬间，枯骨突然化作飞灰，只留下一缕青气钻进戒指——那是玄清真人的残魂。
“救……救青云……”残魂在戒指里挣扎，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玄尘子……他不是……本人……”
青铜戒指突然发烫，戒面的云纹亮起，投射出一段影像：十年前的雨夜，玄尘子在密室里用匕首划开掌心，将血滴在一面铜镜上，镜中走出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影子，而真正的玄尘子则被影子拖进了镜中。
“是替身术！”苏沐雪捂住嘴，“血影阁早在十年前就替换了掌门！”
影像突然扭曲，玄清真人的声音变得急促：“镜中世界……镇魂钉的源头……”话音戛然而止，戒指上的云纹彻底暗下去，只留下冰凉的金属触感。
林辰握紧戒指，指腹摩挲着戒面的凹痕，突然注意到那些凹痕的排列与两仪门的符文吻合。他将鸿蒙灵力注入戒指，戒面竟投射出另一幅星图——与魔神雕像眼眶里的星图相比，这幅星图多了七颗黯淡的星辰，位置恰好对应七处净土灵泉。
“原来灵泉不仅能净化残魂，还是压制镇魂钉的阵眼。”法明大师的锡杖在地上画出方位图，“七处灵泉中，唯有合欢谷的那处未被标记，看来血影阁也没找到。”
苏沐雪的玉佩突然飞向残碑的裂缝，玉片贴在碑体上，竟像活过来般蠕动，渐渐与碑上的血字融为一体。残碑剧烈震颤，从裂缝中涌出无数光点，在空中凝成一位白衣女子的虚影——正是合欢宗的创派祖师。
“双星传人，你们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带着回音，拂过林辰耳畔时，竟与苏沐雪的声线有七分相似，“镇魂钉的解药需用双星血髓炼制，而血髓的觉醒，需在月圆之夜的往生崖。”
虚影抬手指向东方，指尖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银亮的光带，恰好与星图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相连。“往生崖下有座三生石，石上刻着唤醒血髓的口诀。切记，血髓觉醒时会引来魔神残识，需以两仪剑护住心神。”
虚影渐渐消散时，苏沐雪突然抓住林辰的手腕，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残碑上，竟被碑体贪婪地吸收，露出底下更深层的刻字：“血髓现，记忆开，前尘债，今生还。”
“前尘债……”林辰喃喃自语，后腰的旧伤突然传来熟悉的灼痛，这次却带着清晰的画面——他穿着玄色战甲，将长剑刺入一位红衣女子的胸口，那女子倒下时，脖颈间的玉佩碎成两半，与苏沐雪的玉佩一模一样。
苏沐雪也脸色煞白，她看到的画面截然相反：红衣女子举剑刺向玄甲将军，将军身后的城门正在坍塌，无数百姓在烈火中哀嚎。
“是上一世的记忆。”法明大师叹了口气，“初代传人没能彻底封印魔神，反而被魔神诅咒，每一世都要经历相杀的劫难。”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青云宗的火势终于被扑灭。幸存的弟子正在清理废墟，其中一个小沙弥捧着半块烧焦的木牌跑来：“大师，在玄尘子的密室找到这个。”
木牌上刻着“血影阁总坛：万尸窟”，背面画着幅简略的地图，标注着通往万尸窟的七条路径，每条路径旁都画着不同的符号——与净土灵泉的标记完全一致。
林辰将木牌与青铜戒指放在一起，两者相触的瞬间，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他抬头看向东方，往生崖的方向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苏沐雪的玉佩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我们先去往生崖。”林辰握住苏沐雪的手，她掌心的冷汗已经干涸，只留下细密的纹路，与他掌心的纹路在某个节点完美契合，“不管前尘有多少债，这一世，我们一起还。”
苏沐雪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了个圈，那是她们合欢宗表示约定的手势。她抬头时，发间的玉簪折射出晨光，在他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初见时，溶洞里落在他伤口上的那些金色光点。
远处的残碑仍在渗出淡淡的血光，碑顶的露珠坠落在地，在石面上拼出半阙诗句：“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剩下的字迹，似乎要等他们在往生崖的相遇，才能完整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