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从裂缝中漫出时,带着铁锈与腐烂的气息。林辰握紧苏沐雪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冷汗——那半枚太极图正在两人交握处发烫,金色灵力与银色光流缠绕着钻进裂缝,竟在崖壁上灼出一道丈宽的门户。
“这是……上古传送阵的痕迹。”法明大师的锡杖重重顿地,杖头的宝珠射出佛光,在门户上照出无数细密的符文,“与藏经阁记载的‘两仪门’完全吻合。”
门户内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像是有巨兽在黑暗中翻身。林辰运转鸿蒙灵力聚于双目,看清黑雾里浮动的并非锁链,而是无数扭曲的魂灵——它们被某种力量钉在岩壁上,每一道魂灵的胸口都插着半截骨刃,正是血影阁左使使用的制式。
“是被献祭的修士。”苏沐雪突然捂住嘴,其中一道魂灵穿着合欢宗的粉裙,发髻上还别着她亲手绣的玉簪,“是三师姐……”
话音未落,那道魂灵突然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眶里渗出血泪,嘴唇翕动着吐出破碎的音节。林辰将灵力注入耳窍,才勉强听清:“……月圆……血祭……双星……”
“她在说血祭的时辰。”法明大师从袈裟里取出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裂缝深处的景象——那尊魔神雕像并非石刻,而是由无数白骨拼接而成,胸腔处嵌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每跳一下,岩壁上的魂灵就痛苦地蜷缩一分。
玄尘子在七星阵中突然剧烈抽搐,黑袍下的鳞片状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符咒。“救……救我……”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后心的骨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里钻,“骨针是……是镇魂钉……”
林辰这才注意到,那骨针上刻满了与魂灵胸口相同的符文。他刚要运转灵力上前,却被苏沐雪拽住:“等等!你看雕像的眼睛!”
魔神雕像的眼眶里并非血水,而是两汪旋转的黑雾,雾中隐约浮现出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在缓缓偏移,其中四颗已经黯淡,剩下三颗的光晕里,竟缠着与林辰、苏沐雪脖颈上相同的玉佩影子。
“七星落,指的是北斗星象。”苏沐雪突然想起师姐手札里的星图,“当最后三颗星熄灭时,就是血祭完成的时刻。”她抬头看向崖顶,云层恰好裂开道缝隙,露出被月晕笼罩的满月,“今夜就是月圆。”
法明大师突然将青铜镜掷向空中,镜面在月光下碎裂成七片,分别落在七星阵的七个角落。“老衲以禅心为引,暂稳星象。”他双掌合十,眉心的舍利子射出金光,与镜片连成结界,“你们速去雕像处,那黑色心脏是阵眼。”
穿过两仪门时,林辰感觉有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拉扯衣摆。那些魂灵正顺着他的灵力攀附而来,其中一道穿紫袍的魂灵突然扑到他面前,脸廓竟与青云殿的玄尘子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心多了道剑疤。
“是前任掌门!”林辰认出这是十年前失踪的玄清真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玄清真人的魂灵张了张嘴,胸口的骨刃突然剧烈震颤,将他的魂体撕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化作青烟消散,另一半拼尽全力指向雕像的心脏,留下最后一道意念:“……玉……玉佩……”
苏沐雪突然按住颈间的银饰,玉佩在她掌心发烫,竟自行飞出,与林辰腰间的度厄令撞在一起。两物相触的瞬间,发出清越如钟的鸣响,黑雾中的魂灵突然停止挣扎,齐齐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眶里竟透出一丝清明。
“是双星共鸣。”林辰看着玉佩与令牌在空中相融,化作一柄金银交织的长剑,剑身上浮现出完整的太极图,“《鸿蒙诀》里提过的‘两仪剑’。”
他握住剑柄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手臂涌入脑海——有上古修士与魔神厮杀的画面,有鸿蒙诀创始人用血写就功法的场景,还有一双戴着相同玉佩的男女,在类似的魔窟里相视而笑,然后纵身跃入黑色心脏。
“那是……”苏沐雪也看到了那些碎片,其中女子的眉眼竟与她有几分相似,“他们是……”
“是鸿蒙诀的初代传人。”法明大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七星阵的光芒正在减弱,他的袈裟已被汗水浸透,“传说他们以自身为锁,将魔神封印在两仪门后。看来血影阁的真正目的,是用你们的双星之力,解开这道封印。”
黑色心脏突然加速跳动,岩壁上的魂灵开始融化,化作粘稠的黑液顺着石缝流向雕像。林辰举起两仪剑,却发现剑身在微微颤抖——剑柄处刻着的“三生”二字,正与盘龙柱上残缺的诗句呼应。
“三生什么?”他对着长剑低语,仿佛听到千年前的叹息。
此时玄尘子在阵中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后心的镇魂钉终于完全没入体内。他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瘪下去,化作一张贴在地上的符咒,而那枚龙纹玉佩从他腰间滚落,恰好停在裂缝边缘,与雕像胸腔的凹槽严丝合缝。
“密道钥匙……”苏沐雪恍然大悟,“要同时插入玉佩和两仪剑才能关闭封印。”
林辰刚要迈步,却见雕像的黑色心脏突然裂开道缝隙,里面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指,正朝着最近的玄清真人魂灵抓去。那道残魂发出绝望的嘶吼,在被抓住的前一刻,突然对着林辰深深鞠躬,然后主动撞向两仪剑的锋芒。
“噗嗤”一声,魂灵化作金色光点融入剑身。紧接着,所有魂灵都开始效仿,像是飞蛾扑火般冲向长剑。两仪剑的光芒越来越盛,金银二色的灵力顺着林辰的手臂流遍全身,后腰那道旧伤突然传来灼热的痛感,竟与新伤处的金光产生了共鸣。
“原来如此……”林辰看着手臂上浮现的金色纹路,与记忆碎片里初代传人的印记完全一致,“我的旧伤,是上一世留下的封印痕迹。”
苏沐雪的眉心也泛起银光,她脖颈间的玉佩虚影与雕像眼眶里的星图渐渐重合。当最后一道魂灵——那道穿粉裙的合欢宗师姐——融入两仪剑时,她突然轻声道:“三生石上刻前缘。”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林辰的记忆。他终于看清了盘龙柱上被刮去的字迹,看清了玄清真人没说完的话,看清了黑色心脏里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两仪剑突然挣脱他的手,自动飞向雕像的心脏。林辰拉着苏沐雪扑过去,在长剑没入凹槽的瞬间,将龙纹玉佩按了上去。
轰然巨响中,两仪门开始闭合。林辰在最后一刻回头,看见黑色心脏彻底碎裂,里面飞出道金光钻进自己体内,而魔神雕像的眼眶里,那两汪黑雾渐渐凝成两枚玉佩的形状,与他们脖颈上的饰物遥遥相对。
当门户彻底合拢时,崖顶的满月恰好被乌云遮住。法明大师瘫坐在地,看着恢复平静的裂缝苦笑:“原来双星不是浩劫的起因,而是终结的钥匙。”
苏沐雪靠在林辰肩头,指尖抚过他后腰的伤疤——那里的金光已经褪去,只留下道浅浅的印记,与自己心口的朱砂痣形状相同。“手札里说,每对双星传人都要经历三生三世的劫难,才能彻底封印魔神。”她抬头看向他,“你说,我们是第几世?”
林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两仪剑印记与她的玉佩印记交叠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远处的青云殿仍在燃烧,血影阁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玄尘子临死前的眼神,血影阁令牌上未破译的符咒,还有记忆碎片里那道与自己相似的黑影,都在预示着更大的迷雾。
夜风掠过崖顶,带来远处禅院的钟声。林辰低头,在苏沐雪耳边轻声道:“不管是第几世,这一世,我护着你。”
两仪门闭合的缝隙里,最后一缕黑雾化作只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相握的手,然后无声消散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