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中奇毒,我的血是世上唯一的解药,
三年间,他对我百般呵护,
许诺解毒之日,便是我们的成婚之时。
三年后,他自以为毒已解尽,骗我要举行大婚,
我满心欢喜地穿上嫁衣,等来的却是他亲手端来的一碗毒酒。
他搂着我的庶妹,温柔地说,
“阿姊,多谢你这三年的血,如今你身子弱,活得太辛苦,我帮你解脱。”
耳边的喜乐瞬间变得嘈杂无比,
那碗黑漆漆的毒酒就悬在我眼前,碗沿映出我惨白的脸,
以及那身讽刺至极的嫁衣。
萧玄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曾经是我最迷恋的美好。
如今,这双手却稳稳地端着我的死期。
我突然笑出了声。
凤冠上的珠帘叮当作响,疯狂敲打着我冰冷的额头。
尖利的笑声刺破了这满堂的虚伪喜庆。
萧玄的眉头蹙了起来,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耐。
云歌娇柔地依偎过去,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划过萧玄的手臂,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阿姊,事已至此,何必再问这些伤心话呢?”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听在我耳中却比恶鬼的诅咒还要恶毒。
我止住笑,目光从她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缓缓移回萧玄身上。
“萧玄,这三年来,为了给你养心头血,我喝的药比饭还多。”
“如此心急,你就不怕毒素还没全部清除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最近的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说话,只是握着碗的手,指节收紧了些。
浓重的药味混着一丝诡异的甜香,直冲鼻腔。
这就是我三年来,用血喂养的男人的“回报”。
萧玄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他握着云歌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我抬起手,却没有将碗凑到唇边。
手腕一抖,整碗酒朝着地上泼去。
深色的酒液迅速洇开,将大红的地毯染成一片暗沉的污迹,
就像我这三年被玷污的真心。
萧玄脸上的温柔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怒意在他眼中翻涌。
“云裳,你敢!”
我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他,
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
“我的血是解药,也是锁链。”
“离开我,不出半年,噬心蛊会加倍反噬。”
“届时你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云歌都忘了伪装,愕然地张着嘴。
萧玄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可下一秒,他便嗤笑出声。
那笑声尖锐,刻薄,回荡在喜庆的殿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疯了。”
他轻蔑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就连云歌找来的神医都说我的病已经彻底好了,现在说这些话,你还想骗谁?”
“王爷,姐姐她……她就是太想活命了,才说这些胡话来吓唬我们。”
云歌立刻回过神,柔弱地靠在萧玄怀里,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算计,身体因为“绝望”而微微颤抖。
头上的凤冠沉重得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的手在宽大的袖袍掩饰下,悄悄摸到了发间,摸到了一根最长最尖锐的金簪。
发簪尖锐的顶端抵着我的掌心,带来一丝冰冷的刺痛。
就在离我最近的侍卫因为萧玄的命令而上前一步,伸手要来抓我时——
我动了。
我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猛地扑向他。
手中的金簪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大殿。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我大红的嫁衣上,像一朵朵妖异的梅花。
“抓住她!”
萧玄暴怒的吼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回头,扯掉碍事的凤冠,任由它叮叮当当砸在地上。
提着被撕裂的裙摆,朝着殿外那片唯一的光亮,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利刃破空的声音自身后袭来。
我只觉得后肩一凉,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咬牙,我总算是抢过一匹马冲了出来。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混着血腥气的铁锈味呛得我一阵干呕。
我捂着手臂上被发簪划破的伤口,
那里又湿又黏,温热的血正一股股地往外冒,
提醒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像只过街老鼠,一头扎进了最黑暗的巷子里。
萧玄那张带着嗤笑的脸,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海里。
沉重的城门关闭声,像一声闷雷,
震得我心口发麻。
紧接着,是更夫敲锣的声音,但这次他喊的不是时辰。
“奉亲王令,叛逃罪女云裳,意图刺杀亲王,凡举报或擒获者,赏银千两!”
我蜷缩在垃圾堆的阴影里,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就此烂掉,和这些垃圾融为一体。
街面上火光攒动,一队队巡逻的卫兵举着火把,
突然,另一队人马举着画像加入了搜捕。
他们穿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云府家兵的服饰。
为首的那个,是我父亲的亲卫,张叔。
我看见他向亲王府的卫兵队长拱了拱手,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奉将军令,我等前来协助亲王殿下,捉拿家门逆女云裳。”
“将军有令,此女已与云家再无瓜葛,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我爹,竟然要他们杀了我。
也是,反正有了云歌这个健康的王妃,
他们又岂会需要我这个残缺的病秧子?
最后一丝回家的念想,也在这句话里,碎成了粉末。
我缩在巷子最深处的阴影里,后背紧紧贴着粗糙又冰冷的砖墙。
身上那件曾经价值连城的云锦长裙,如今被划得破破烂烂,
裙摆上凝固的泥点像一个个嘲讽的鬼脸。
巷口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妇人压低了却又兴奋的说话声。
我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更深地塞进墙角的凹陷处。
“听说了吗?王爷都下令了,谁能提供那个云裳的线索,赏银百两呢!”
“哪个云裳?哦……就是以前那个准王妃啊!”
“什么准王妃,早就不是了!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心肠可毒了,自己配不上战神一样的王爷,就嫉恨自己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