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蕴看着陆梨利落地支开丫鬟,眼底的玩味更浓,侧身让开车门:
“郡主,请吧!再磨蹭,可真要迟到了!”
陆梨毫不犹豫地钻进车厢。
车厢内空间确实不大,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有些刺鼻。
她刚一坐下,立刻又捧起了那卷《论语》。
仿佛身边坐着的不是个活人,而是根木头桩子。
刘蕴关上车门,坐回陆梨身边,目光却像黏在了她脸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草包郡主…长得还挺标致。
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眼睛不算大,但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带着点天然的慵懒。
此刻专注看书,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尤其是那因为熬夜而略显苍白、却依旧饱满红润的唇瓣…刘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陆梨正努力把“之乎者也”往脑子里塞,忽然感觉一道黏腻又滚烫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猛地抬眼,正好撞上刘蕴那毫不掩饰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
“刘公子,”陆梨的声音冷了下来,“请你自重。”
“自重?”刘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身子反而往前倾了倾,一股混合着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大郡主,你坐了我的车,总不能白坐吧?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说着,那只不安分的手竟直接朝陆梨的脸颊摸了过来!
陆梨反应极快,猛地侧头躲开,同时厉声呵斥:
“大胆!我乃世袭荣膺的荣国郡主!岂容你轻薄冒犯!”
“荣国郡主?”刘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声音也拔高了,带着刻骨的轻蔑。
“呵!一个死了爹娘、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太后娘娘看你可怜,赏你个虚名,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以为你现在在太后那儿还有几分脸面?嗯?”
陆梨怒极反笑。
寄居侯府?陆梨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
分明是白宇夫妇躺在陆梨身上吸血。
白宇曾经是陆梨父亲陆忠的手下,当年陆父战死沙场后,太后本意将陆梨养在身边,但是又惧怕宫里的波澜诡谲会伤到陆梨。
白宇向太后请旨抚养陆梨,太后顺势推舟封白宇镇国侯,这样陆梨养在白府好歹不会误了陆梨的郡主身份。
今日白家的一切都是因为陆梨才拥有的。
陆梨非但没退,反而挺直脊背,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刘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再是孤女,也是上了皇家玉牒、名正言顺的郡主!
而你刘蕴,不过是个三品官家的次子,无功名无爵位,也配在我面前狺狺狂吠?你说我在太后面前失宠?”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郡主刚刚在春日宴上博得太后欢心,是她老人家亲口特许我进宫进学!
今日我借你马车,是你刘家的荣幸!是给你刘家脸上贴金!
你倒好,还敢对本郡主无礼?信不信我现在就调头去昭华宫,问问太后奶奶。
她亲封的郡主,是不是连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踩一脚?!”
这一番连珠炮似的斥责,夹枪带棒,气势十足,直接把刘蕴骂懵了。
他张着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少…少爷,”旁边的小厮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扯了扯刘蕴的袖子,压低声音劝道。
“她…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而且她刚得了太后青眼…咱…咱还是别惹她了…”
刘蕴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陆梨那张此刻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明艳的脸,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可那小厮的话又像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是啊,这草包现在风头正劲…他憋了又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车厢门,对着车夫吼道:“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
刘蕴回头,对着陆梨露出一个极其阴险的笑容,手指着外面:
“陆大郡主,您不是要‘好好温习功课’吗?
车里太挤,怕扰了您清静!请吧,劳您大驾。
移步前头车辕!您坐那儿,敞亮!空气好!正好看书!”
陆梨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反而平静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合上书卷,抬头,冲着刘蕴嫣然一笑,那笑容灿烂得晃眼:
“好啊。有劳刘公子…亲自为我赶车了。”
她特意在“亲自”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施施然起身,做了个“您请先行”的手势。
那姿态,仿佛刘蕴不是车夫,而是给她开道的仪仗。
刘蕴:“……”他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狠狠剜了陆梨一眼,憋着满肚子邪火,气冲冲地跳下车辕,一屁股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抢过鞭子,狠狠一抽:“驾!”
马车重新启动,在清晨的街道上跑得飞快,颠簸得如同惊涛骇浪里的小船。
陆梨坐在车厢里,抓紧了窗棂,努力稳住身形,继续看书。
心里却冷笑:刘蕴,给姑奶奶赶车的滋味如何?
这一世,属于我陆梨的东西,我不仅要拿回来,还要你们这些人渣,跪着给我送回来!
不知颠簸了多久,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吁——!”外面传来刘蕴那带着浓浓讥讽的声音。
“荣国郡主,弘文馆——到了!您慢走,不送!”
陆梨心中警铃微动。
这时间不对!
从刚才的位置到宫门,绝不可能这么快!她猛地掀开车帘——
映入眼帘的,哪里是什么巍峨宫墙、庄严宫门?
分明是荒郊野外!
茂密的树林,潺潺的溪流,荒草长得有半人高,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未知的深处。
一股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
青山寺!陆梨瞳孔骤缩!
这地方,她死都不会认错!前世她被放逐的囚笼!
“陆大郡主,您就在这‘世外桃源’,慢慢温、习、功、课吧!本少爷告辞了!”
刘蕴站在车辕上,得意洋洋地大笑着,猛地一甩鞭子。
“驾!”马车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只留下刺耳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陆梨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又看看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荒凉景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刘蕴!好!很好!这梁子结大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观察四周地形。
得想办法走出去!
宫学第一天就失踪,太后那边…程桃母女指不定怎么编排!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兵刃交击的铿锵之声,还有几声压抑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