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场本该喜庆的宸妃生辰宴,最终以罗才人被赐白绫、周妙言从婕妤降为美人并禁足三月而草草收场

听闻罗才人的母亲户部侍郎夫人在宫门外看到罗才人尸首时,当场昏厥过去,是被仆妇们七手八脚抬上马车的

此刻的楚棠已经回到朝华殿休养,她慵懒地倚在雕花拔步床上,正偷偷翻阅着一本民间话本解闷,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什么声音?”楚棠警觉地合上话本,示意碧桃收好,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碧桃

碧桃忙不迭跑出去查看,不多时便满脸喜色地回来,“娘娘大喜!是陛下派人送您的生辰贺礼来了!”

话音刚落,殿门被人轻轻推开,玄凌一袭月白色常服,腰间只系着一条玉带,率先迈步而入

他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楚棠

紧接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箱进来,那箱子通体雕着缠枝莲纹,四角包金,看起来沉重非常,他们将箱子稳稳当当地放在殿中央,恭敬地退到一旁

“表哥送我什么好东西?”楚棠嘴角不自觉扬起甜美的笑容,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玄凌却不急着回答,反而吩咐道,“把蜡烛都熄了,窗户也遮上。”

碧桃立刻带着宫人们行动起来,很快,殿内数十盏烛火被一一熄灭,所有门窗都拉上了厚重的锦缎帘幕

整个朝华殿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从帘幕缝隙中透进的几缕微光

楚棠不明所以,正待询问,忽然感觉玄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黑暗中,她听见表哥含笑的嗓音,“打开吧。”

随着“吱呀”一声响,内侍们缓缓掀开箱盖

霎时间,一道柔和的荧光从箱中倾泻而出,照亮了整个内殿

只见一颗足有人头大小的夜明珠静静躺在锦缎上,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梦幻般的莹莹光辉,将殿内映照得如同月宫仙境

“天啊!”楚棠惊喜地捂住嘴,眼中瞬间盈满感动的泪水,“这么大颗的夜明珠,如此稀世珍宝,表哥竟舍得给我...”

玄凌宠溺地轻刮她挺翘的鼻尖,声音温柔似水,“只要你喜欢便好。”

楚棠顺势将头靠在玄凌坚实的胸膛上,语气突然变得脆弱起来,“表哥,棠棠一想到今天的事就害怕...真的是罗才人下的毒吗?那南诏奇毒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玄凌眸中寒光一闪,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所有伤害棠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还听说...”楚棠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周美人竟敢在表哥酒里下药,这也太胆大包天了,难道就因为她与皇后是表姐妹,刘家势大,就可以对帝王出手吗?”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玄凌面色顿时铁青,咬牙道,“我自然不会轻饶她,只是现在...”

他顿了顿,强压下怒火,“还得给刘家几分薄面。”

楚棠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夜明珠的荧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轻声道,“那就让她多活一段时间吧。”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夜明珠的光辉映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玄凌沉浸在愤怒中,没有注意到怀中人儿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第二日清晨,皇后刘舒带着一众嫔妃前来朝华殿探望楚棠

殿门外内侍尖细的通报声刚落,就见刘舒身着正红色凤纹宫装,头戴金凤步摇,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款款而入

宫人们手捧各式锦盒,显然是备了不少礼物

“唉,妹妹昨日可遭罪了。”刘舒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为楚棠掖了掖被角,语气关切得恰到好处,“今日身子可有大好?”

楚棠半靠在绣金软枕上,闻言虚弱地咳嗽两声,脸色苍白如纸,“谢姐姐关心...咳咳...毒已经解了,只是医官说...还要休养一段时日...”

她声音细若蚊蝇,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刘舒看着楚棠这副病西施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这贱人怎么就没被毒死呢?

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温和的笑容,“那就好生将养着,身子骨最要紧。”

楚棠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站在两侧的嫔妃们,发现周妙言果然不在其中

她故意用绣帕掩唇轻咳,“劳烦诸位姐姐妹妹挂念...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来...”

“不劳烦不劳烦,”白若菱抢先笑道,眼中是真诚的关切,“娘娘要好生休养,妾还盼着与娘娘再去玉仙湖采莲蓬呢。”

“是啊,”林惜月也柔声附和,“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楚棠冲她们浅浅一笑,没有接话

刘舒见状,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惋惜,“也不知那罗才人怎就如此胆大包天,竟在绣像上下毒。”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棠一眼,“还好妹妹福大命大,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这南诏奇毒据说只要凑近吸入,便是药石无医,不知妹妹当时是站得远,还是...”

楚棠心中一紧,知道刘舒这是在试探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声音依旧虚弱,“许是...吸入不多...总归是上天庇佑...”

刘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妹妹当真是好运气。”

她话锋一转,“只是这南诏奇毒十分罕见,不知罗才人从何处得来,陛下可有查出什么眉目?”

楚棠藏在锦被下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却依旧柔弱,“陛下说...还在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

突然,一直沉默寡言的赵蝶衣开口道,“皇后娘娘,这南诏奇毒如此难寻,会不会...是有人指使罗才人?”

刘舒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端庄,“赵才人慎言!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楚棠冷眼旁观着众人的神色变化,心中已有计较

她适时地轻咳几声,虚弱地说道,“不管怎样...这事总会水落石出的...姐妹们今日能来看我...我心里就宽慰多了...”

说罢,她似乎耗尽力气般缓缓靠回枕上,闭目养神

刘舒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带着众人起身告辞

众人依次退出,唯有白若菱故意放慢脚步,留在了最后

待殿门“吱呀”一声关上,白若菱立刻快步折返,绣鞋踩在金砖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俯身凑到楚棠床前,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没事吧?妾总觉得这事蹊跷得很...”

楚棠缓缓睁开眼,方才那副病弱模样一扫而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也看出来了?”

白若菱重重点头,发间珠钗微微晃动,“罗才人平日里最是谨小慎微,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会突然做出下毒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而且...”

她犹豫片刻,声音压得更低,“那南诏奇毒实属罕见,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弱质女子,如何能弄到手?”

楚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指尖轻轻摩挲着锦被上的绣纹,“这事不急,眼下形势已定,即便真不是罗才人做的,现下也只能是她做的了。”

她忽然抬眸,示意白若菱再靠近些。白若菱会意,俯身将耳朵凑到楚棠唇边

楚棠吐气如兰,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去帮我查查...”

窗外,一只画眉鸟恰好落在枝头,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完美掩盖了殿内低语

阳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若菱听完后瞳孔骤然收缩,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答案仍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您是说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余满脸震惊

“你若是查到,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查不到,也无妨。”楚棠轻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这既是对白若菱的考验,也是试探,无论结果如何,只要白若菱是真心相助,她便可暂时信任这位盟友

白若菱很快镇定下来,眼中燃起坚定的光芒,“好,我会尽力的。”

她郑重承诺,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楚棠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那只画眉鸟已经飞走,只余树枝轻轻摇曳

殿内重归寂静,仿佛方才的密谈从未发生过

但两人心知肚明,一场暗流汹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