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三脉秘辛
灰色面包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沈昭透过沾满灰尘的车窗,看到青城山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远去,山顶那道银蓝色光柱依然清晰可见,如同刺入苍穹的利剑。
“我们去哪?”她收回目光,转向驾驶座上的老人。晨光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侧脸,那些沟壑中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故事。
老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怀表递给她:“打开看看。”
沈昭疑惑地接过怀表。表盖已经氧化发黑,但打开后,里面的照片却保存完好——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三个年轻人的合影。左侧的青年面容刚毅,眉宇间与顾九渊有七分相似;右侧是个戴圆框眼镜、书生气的男子;中间则是个笑容灿烂的少女,手中捧着一块形状奇特的玉石。
“这是……”
“三十年前,三脉的最后一次聚会。”老人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顾凌霄,沈明远,还有你祖母林素心。”
沈昭的手指微微颤抖。照片中那个书生气的男子,竟是她的祖父!而那个少女……她从未见过祖母的照片,父亲也很少提起家族往事。
“您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保存这张照片?”
老人沧桑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我叫赵铁山,曾是顾凌霄的副官。三十年前那场大战后,我奉命隐姓埋名,暗中守护三脉的后裔。”他指了指照片,“你祖母手中的玉石,就是最初的'守璧人'信物——天机玦的碎片。”
天机玦!沈昭心头一震。这不正是赤链蛇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吗?
“天机玦不是一块完整的玉璧?”她追问道。
“原本是完整的。”赵铁山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武王墩下的'蛇母之眼'被首次发现时,三脉的祖师联手将其封印。天机玦是封印的核心,由'守璧人'保管;执吾令是禁锢的枷锁,由'持令者'执掌;观星盘是监视的眼睛,由'观星者'守护。”
他指了指沈昭手腕上的深蓝符文:“而你体内的'源初之暗',就是'蛇母之眼'力量的次级衍生物。当年封印时,有一丝力量逃逸,被三脉分别封存在三件信物中,作为研究对抗方法的样本。”
沈昭恍然大悟。难怪赤链蛇对天机玦如此执着,他们不仅想解开武王墩的封印,还想得到三脉保存的“源初之暗”样本!
“那场大战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三脉会失散?”
赵铁山的眼神变得锐利:“因为背叛。'寻真会'——也就是现在的赤链蛇——的创始人,曾经是'观星者'一脉的大弟子,玄机的师兄。他偷看了禁忌典籍,得知'源初之暗'具有重构物质的特性,便妄想利用它实现所谓的'人类进化'。”
面包车转过一个急弯,颠簸中顾九渊在后座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沈昭回头查看,发现他腹部的绷带又渗出了鲜血。
“他的伤需要专业治疗!”沈昭焦急地说。
“前面二十里有个小镇,镇上的兽医是我的人。”赵铁山淡定地说,“现在全城的正规医院肯定都被赤链蛇监控了。”
兽医?沈昭瞪大眼睛,但转念一想,以顾九渊现在的状况,兽医总比没有强。
“继续说。”她转回正题,“那个叛徒后来怎么样了?”
“玄冥——那是他的名字。”赵铁山的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他带领'寻真会'突袭了三脉的聚会,抢走了天机玦的大部分碎片。你祖父沈明远为保护家人重伤,你祖母林素心带着仅存的一小块碎片隐姓埋名。顾凌霄为掩护他们撤离,独自断后,最终……”
他没有说完,但沈昭已经明白了。照片中那个英气逼人的青年,顾九渊的父亲,就这样牺牲了。
“那玄真道长呢?”
“玄真是玄机的小师弟。大战后,玄机失踪,观星者一脉几乎断绝。玄真带着残破的观星盘隐居青城山,等待三脉重新聚首的那一天。”赵铁山叹了口气,“如今,他以生命为代价启动星陨大阵,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沈昭低头看着照片中笑容灿烂的祖母,难以想象她后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父亲很少提起家族往事,或许正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痛苦。
“我父亲知道这些吗?”
“沈柏舟知道一部分。”赵铁山点点头,“你祖母临终前将那块碎片交给了他,并告诉他三脉的秘密。他长大后成为考古学家,就是为了寻找更多关于'源初之暗'的线索。”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沈昭的脑海:“等等,如果天机玦是封印的核心,那武王墩下的墨玉璧又是什么?”
“墨玉璧是后来仿制的替代品。”赵铁山解释道,“天机玦破碎后,三脉用剩余的力量制造了墨玉璧,暂时维持武王墩的封印。但它远不如原版强大,这也是为什么赤链蛇这些年一直在尝试破解它。”
沈昭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血祭仪式”和“钥匙之血”,不禁打了个寒战。赤链蛇为了打开武王墩的封印,竟然不惜杀害她的父母!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再次问道,这次语气更加坚定。
赵铁山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云南,怒江大峡谷。那里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古寺,叫'悬空寺',是当年三脉共同建造的避难所。寺中藏有关于天机玦的完整记载,或许能帮你完全掌控体内的力量。”
云南?沈昭微微皱眉。那几乎是在国土的另一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长途跋涉风险极大。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赵铁山补充道:“我准备了安全的路线和多个接应点。赤链蛇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北方,南方相对安全。更重要的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昭一眼,“悬空寺的住持,是现存唯一知晓如何修复天机玦的人。”
“修复天机玦?”沈昭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是说它已经碎了吗?”
“碎片尚存,只是散落各处。你祖母保存的那一块,你父亲后来将其融入你的墨玉璧中;顾家保存的那一块,被打造成了锁神链;观星者一脉的那一块,则被制成了星陨池的天启石。”
沈昭猛地想起玄真道长让她将血滴在天启石上的情景。难道那块黑色巨石就是天机玦的第三块碎片?
“所以……我体内的'源初之暗',其实来自三块碎片?”她恍然大悟。
赵铁山赞许地点点头:“正是如此。三脉各自保存的样本,如今都在你体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这才是你能初步驯服它的真正原因。”
这个信息如同惊雷在沈昭脑海中炸开。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偶然被“源初之暗”污染,没想到这一切竟暗合了三脉古老的传承!父亲将墨玉璧交给她,顾九渊用锁神链禁锢她,玄真道长指引她去星陨池——这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的安排?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该感到被利用的愤怒,还是被保护的感动。
“不是计划,是预言。”赵铁山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三脉祖师留下预言:当'源初之暗'再次躁动时,将有三物归一之人出现,以身为器,容纳黑暗,最终引导光明。”
“三物归一……”沈昭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突然明白了什么,“墨玉璧、锁神链、天启石?”
“正是。你体内的力量,已经初步融合了三脉的特性——守璧人的包容,持令者的禁锢,观星者的洞察。”赵铁山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近乎敬畏的光芒,“这就是为什么玄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你争取时间。你是千年来第一个真正有可能完全掌控'源初之暗'的人。”
沈昭沉默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重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只是一个刚毕业的考古系学生,突然被告知要承担起千年传承的使命,这未免太过荒谬。
但手腕上的深蓝符文无声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体内的确流淌着古老的力量,背负着无数人的牺牲与期望。
面包车驶入一个小镇,街道两旁的店铺刚刚开始营业。赵铁山熟练地拐进一条小巷,停在一家挂着“兽医诊所”招牌的小店前。
“到了。记住,在这里我叫老赵,你们是我的侄子和侄女,在山里遇到了野兽袭击。”他简短地交代完,下车去敲诊所的门。
沈昭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顾九渊,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曾经有力的大手现在冰冷而虚弱,让她心头一紧。
“坚持住,我们快到了。”她低声说,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自己。
诊所门开了,一个戴着厚镜片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探出头来。她与赵铁山简短交谈几句,随即招手示意他们进去。
沈昭小心地扶起顾九渊,在赵铁山的帮助下将他抬进诊所。里面的设施简陋但整洁,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淡淡的动物体味。
“放在这里。”老妇人指了指一张铺着干净床单的手术台,“我是孙大夫,老赵说你们遇到了熊?”
“是的,一头很大的黑熊。”沈昭顺着她的话编下去,“我表哥为了保护我,被它抓伤了腹部。”
孙大夫推了推眼镜,麻利地剪开顾九渊腹部的绷带。当看到那狰狞的伤口时,她的眉头深深皱起:“这可不像是动物抓伤。”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赵铁山的手悄悄摸向腰间,沈昭也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出乎意料的是,孙大夫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拿医疗设备:“算了,老赵带来的人,总有自己的理由。不过这孩子伤得很重,需要缝合和抗生素。我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做简单处理。”
沈昭松了口气,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您,这就足够了。”
孙大夫的动作出奇地熟练,清洗、缝合、包扎一气呵成,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兽医水准。她给顾九渊注射了一针强效抗生素,又挂上生理盐水。
“他失血过多,需要至少24小时静养。”孙大夫摘下手套,对赵铁山说,“楼上有间客房,你们可以暂住。记住,天黑后不要开灯,也不要发出大声响。最近镇上来了不少陌生人,都在打听有没有受伤的外地人。”
赤链蛇的爪牙已经渗透到这里了?沈昭心头一紧。他们的逃亡才刚刚开始,追兵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赵铁山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老规矩,费用月底结。”
孙大夫摆摆手:“少来这套,记得把你上次欠我的那瓶茅台补上就行。”
安顿好顾九渊后,沈昭站在客房的窗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观察着街道。小镇看起来平静祥和,几个老人坐在树荫下下棋,孩子们在路边追逐打闹。但她的神瞳却捕捉到了不和谐的细节——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对面的茶馆里,两个穿着便装但举止过于警觉的年轻人不时扫视街道;更远处,一个背着登山包的男人正拿着手机对诊所方向拍照。
“我们被监视了。”她低声对赵铁山说。
老人走到窗边,假装整理窗帘,实则快速扫视了一圈:“只是外围侦查,他们还不确定我们的具体位置。但天黑后肯定会挨家搜查。”
“那我们得尽快离开。”
“不行,顾九渊现在的状况经不起颠簸。”赵铁山摇头,“我有个计划,但需要你的配合。”
他从背包里取出两套衣服——一套是当地少数民族少女的服饰,色彩艳丽,配有繁复的银饰;另一套则是朴素的农民装束。
“今晚镇上有个传统节日庆典,到时候街上会很热闹。你换上这套衣服,混入人群制造点骚动,吸引那些监视者的注意。我趁机用救护车把顾九渊转移到安全地点。”
“救护车?”沈昭疑惑地问。
“孙大夫的丈夫是镇医院的院长,虽然退休了,但还能调用一些资源。”赵铁山解释道,“关键是你要制造足够的混乱,给我们争取至少半小时的时间。”
沈昭咬了咬嘴唇:“什么样的混乱?”
“越引人注目越好,但不能暴露身份。”赵铁山思索片刻,“听说这里的族人崇拜火神,如果你能制造些'神迹'……”
他没有说完,但目光落在了沈昭手腕的深蓝符文上。意思很明显——利用她体内那股力量。
沈昭下意识地摸了摸符文。自从星陨池试炼后,她对“源初之暗”的掌控确实提升了不少,但每次使用都会加速那股力量对她身体的侵蚀。而且,在人群中贸然使用这种能力,风险太大了。
“我试试。”她最终点头应下。为了顾九渊的安全,这个险值得冒。
赵铁山满意地拍拍她的肩:“好姑娘。记住,日落时分开始行动,地点选在镇中心的广场。制造混乱后立刻脱身,到镇东的老槐树下等我。”
他递给沈昭一个小巧的耳机:“用这个保持联络,频道已经调好。现在你先休息,养精蓄锐。”
沈昭点点头,在客房的小床上躺下。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无数信息在脑海中翻腾——三脉的秘密、天机玦的真相、体内的“源初之暗”……还有顾九渊昏迷前那句“三脉合一”。
她侧头看向另一张床上昏睡的顾九渊。他的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这个为她挡下致命攻击的男人,竟然是“持令者”一脉的传人,背负着与她相似的使命。
手腕上的深蓝符文微微发热,似乎在回应她的思绪。沈昭轻轻抚摸它,感受着体内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星陨池的试炼让她与“源初之暗”达成了初步的平衡,但要完全掌控它,前路依然漫长而危险。
云南,怒江大峡谷,悬空寺——那里或许有她需要的答案。但首先,他们必须安全离开这个小镇。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为即将到来的行冬蒙上一层金色的紧张感。沈昭闭上眼睛,尝试着与体内的力量沟通,为夜晚的“表演”做准备。
深蓝虚空在她意识中展开,那个被她驯服的部分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回应着她的呼唤。而那个依旧狂暴的核心,则被牢牢束缚在中央,暂时蛰伏。
这一次,她必须精确控制,不能有任何失误。
夜幕降临,小镇的节日庆典即将开始。沈昭站在镜子前,看着一身盛装的自己——五彩斑斓的刺绣上衣,层层叠叠的百褶裙,还有那些叮当作响的银饰。这套装扮完美地掩盖了她的真实身份,也提供了一个施展“神技”的绝佳掩护。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融入夜色中欢快的人群。手腕上的深蓝符文在衣袖下微微发亮,如同即将登台的演员,跃跃欲试。
表演,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