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火神之舞
夜幕笼罩下的边陲小镇，节日的气氛如同发酵的面团，在闷热的空气中不断膨胀。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摊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传统乐器的演奏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喧嚣。
沈昭挤在人群中，五彩的民族服饰和叮当作响的银饰让她完美融入了这场庆典。但她的目光却不时扫过四周，寻找着那些可疑的监视者——黑色越野车还停在街角，茶馆里的两个年轻人已经换上了当地服装，但仍掩饰不住那种格格不入的警觉；背着登山包的男人则站在广场边缘，手中的手机看似在拍照，实则一直对着人群扫描。
“发现至少五个眼线。”她压低声音，对着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说道。
耳机里传来赵铁山沙哑的回应：“按计划行事，注意安全。救护车已经就位。”
沈昭深吸一口气，向镇中心广场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大批民众，中央搭建了一个简易舞台，几位身着传统服饰的长者正在主持某种祭祀仪式。舞台四周竖立着几根高大的木杆，顶端绑着浸过油脂的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这正是她需要的舞台。
“火神祭要开始了！”人群中有人高喊。周围的喧闹声顿时小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舞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祭司走上台，手中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铜盆，盆中盛满了某种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液体。他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仿佛在召唤某种远古的存在。
沈昭悄悄移动到舞台正前方的最佳位置，神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观察着仪式的每一个细节。老祭司将铜盆中的液体倒在舞台周围的火把上，火焰瞬间蹿高数尺，变成诡异的蓝绿色，引来人群一阵惊呼。
“就是现在。”她对自己说，左手悄悄从袖中伸出，手腕上的深蓝符文在火焰的掩映下并不显眼。
沈昭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那片深蓝虚空。这一次，她没有贸然触动那个被束缚的狂暴核心，而是小心引导着已经被驯服的那部分能量。能量顺着她的经脉流动，最终汇聚在左手掌心，形成一个微小的、旋转的深蓝旋涡。
老祭司的吟诵达到了高潮，他双手高举，向天祈求火神的祝福。沈昭抓住这个时机，左手轻轻一弹——
嗖！
一道细如发丝的深蓝光线悄无声息地射向舞台中央的火盆。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老祭司继续着他的仪式，将一把粉末撒入火中，火焰顿时变成了明亮的橙红色。人群发出赞叹声，开始跟着节奏拍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火盆中的火焰猛地蹿上三米多高，颜色由橙红转为深邃的幽蓝！更惊人的是，这些火焰仿佛有了生命，开始在空中扭曲、舞动，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火神显灵了！”人群中有人尖叫。
老祭司显然也惊呆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高声宣布这是千载难逢的吉兆。人群沸腾了，纷纷跪拜在地，向那团人形火焰祈祷。
沈昭没有停手，她继续操控着深蓝能量，让火焰人形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伸展双臂、旋转、甚至在空中分裂成数个较小的火球，如同星辰般环绕舞台飞舞。
整个广场陷入了狂热的氛围。那些监视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吸引了注意力，全都挤到前排，试图用各种设备记录这一现象。
“太完美了。”耳机里传来赵铁山的声音，“救护车已经出发，再坚持十分钟。”
沈昭微微点头，继续着她的“表演”。火焰人形开始与观众互动，它飘下舞台，在人群中穿行，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伸手触摸，却惊讶地发现火焰并不灼热，反而带着一种舒适的温暖。
这正是沈昭的巧妙设计——她用“源初之暗”的能量在火焰周围形成了一层隔离膜，既保持了视觉效果，又不会真的伤到人。
然而，就在一切进展顺利时，意外发生了！
那个背着登山包的男人突然挤到最前排，从包里掏出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某种能量探测器，正对着火焰人形疯狂闪烁。更糟的是，他似乎发现了能量来源，目光锐利地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沈昭！
“发现目标！”男人对着衣领说道，同时伸手向腰间摸去。
沈昭心头一紧，立刻中断了能量输送。空中的火焰人形瞬间消散，变回普通的火焰。但这反而更加暴露了她——当其他人都沉浸在“神迹”消失的震惊中时，那个男人和他的同伙却毫不犹豫地向她扑来！
“暴露了！正在撤离！”沈昭对着麦克风急声说道，同时转身挤进慌乱的人群。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声音：“别让她跑了！活捉！”
沈昭利用身材娇小的优势，在人群中灵活穿梭。她的民族服饰此时成了最好的伪装，广场上至少有一半的少女穿着类似的衣服，给追捕者造成了极大困扰。
“东侧巷口有接应！”赵铁山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沈昭改变方向，朝东边挤去。就在她即将冲出人群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是茶馆里那两个年轻人之一！
“抓住你了，实验体。”男人狞笑着，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针管，里面是某种泛着诡异蓝光的液体。
沈昭没有犹豫，左手手腕上的深蓝符文瞬间亮起！一道细如发丝的能量光线直接刺入男人的手掌！
“啊！”他发出一声痛呼，针管掉在地上。抓住沈昭的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枯，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这恐怖的一幕吓退了其他追兵，沈昭趁机冲进一条黑暗的小巷。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击消耗了比预期更多的能量，手腕上的符文变得滚烫，体内的那股力量开始躁动不安。
小巷尽头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车旁站着个戴草帽的老农，正是乔装改扮的赵铁山。
“上车！”他低声喝道，同时扔给沈昭一件深色斗篷。
摩托车在崎岖的小路上颠簸前行，很快将小镇的灯火抛在身后。沈昭回头望去，几束手电光正在镇口晃动，但追兵显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顾九渊安全了吗？”她喘着气问。
“已经在去怒江的路上了。”赵铁山专注地驾驶着摩托车，“我们得绕道走，甩掉尾巴后再与他会合。”
沈昭点点头，裹紧斗篷。夜风很凉，但她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却让她浑身发热。左手腕上的符文依然发烫，隐约传来刺痛感——过度使用“源初之暗”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你刚才做得很好。”赵铁山头也不回地说，“但下次别那么用力，'源初之暗'会加速侵蚀你的身体。”
“我没得选。”沈昭苦笑，“他们认出了我。”
“赤链蛇对你的重视程度超出了预期。”老人的声音变得凝重，“看来他们已经确认你就是预言中的'三物归一者'。”
三物归一者。这个称呼让沈昭感到一阵不真实。一个月前，她还是个普通的考古系学生，现在却成了某种古老预言的主角，体内流淌着足以毁灭或拯救世界的力量。
摩托车在黑暗中穿行，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赵铁山熄火下车，示意沈昭跟上。
“这里是临时安全屋，我们休息到天亮再出发。”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摆放着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几个木箱。赵铁山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粗糙的岩壁。
“吃点东西。”他递给沈昭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然后试试这个。”
老人从木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和玄真道长给顾九渊用的“噬暗散”一模一样。
“它能暂时抑制'源初之暗'的侵蚀。”见沈昭疑惑，赵铁山解释道，“玄真给我的配方，材料很难找，我只做出了这几粒。”
沈昭吞下一粒药丸，顿时感到一股清凉从胃部扩散至全身，手腕上的刺痛感减轻了不少。
“谢谢。”她真诚地说，“如果没有你和玄真道长，我们早就……”
“别说这些。”赵铁山摆摆手，在油灯旁坐下，“三脉守望相助是自古的传统。当年若不是顾凌霄舍命相救，我早就死在'寻真会'手里了。”
他掏出那个老怀表，再次打开，凝视着里面的照片。油灯的光线在泛黄的照片上跳动，为那三个年轻人的笑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你祖母林素心，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老人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柔和，“天机玦破碎后，她带着仅存的碎片独自穿越敌占区，身中三枪仍坚持把碎片送到了安全地点。”
沈昭心头一震。父亲从未提起过祖母的事迹，她一直以为祖母是病逝的。
“那后来呢？碎片去了哪里？”
“大部分被她藏在了只有守璧人知道的秘密地点。”赵铁山收起怀表，“你父亲成年后，她将最后一块小碎片交给了他，就是后来融入你墨玉璧的那块。”
沈昭想起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墨玉璧，胸口一阵刺痛。那块玉璧如今已经与她体内的力量融合，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悬空寺的住持真的知道如何修复天机玦吗？”她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赵铁山点点头：“明镜大师是现存唯一知晓完整仪式的人。但他有个规矩——只帮助真正准备好承担使命的'三物归一者'。”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需要通过他的考验。”老人的表情变得严肃，“历史上曾有几位守璧人尝试过融合三脉力量，但都失败了。明镜大师不会轻易冒险。”
沈昭沉默下来，看着油灯跳动的火焰。她体内的力量此刻暂时平静，但那种蛰伏的狂暴感依然清晰可感。要完全掌控它，前路依然充满未知与危险。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赵铁山递给她一条毯子，自己则走到洞口守夜。
沈昭蜷缩在简陋的床铺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深蓝虚空，面对着那个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旋涡。但这一次，旋涡中央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古朴长袍的老者，正用洞察一切的目光凝视着她。
“三物归一，方见真我。”老者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时间尽头传来，“来悬空寺吧，孩子，最后的试炼等待着你……”
沈昭猛然惊醒，发现洞外已经泛白。赵铁山正在收拾行装，准备新一天的逃亡。
“做噩梦了？”老人头也不回地问。
“不，是一个……预知梦？”沈昭不确定地说，那个老者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依然清晰，“我想我梦见了明镜大师。”
赵铁山的手顿了一下，转身审视着她：“他说了什么？”
“三物归一，方见真我。让我去悬空寺接受最后的试炼。”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观星者一脉的'梦境传讯'？看来明镜大师已经感知到了你的存在。”
他递给沈昭一套新的便装：“换上这个，我们得改变路线。赤链蛇肯定已经封锁了主要道路。”
沈昭接过衣服，发现下面还压着一把小巧的手枪。
“以防万一。”赵铁山简短地说，“不到生死关头别用，枪声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沈昭点点头，将枪别在后腰。她换好衣服，跟着老人走出山洞。晨雾笼罩着山野，为逃亡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两人沿着猎人小径翻越山岭，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烟的地方。赵铁山对这片地形了如指掌，带着她穿过一个个隐蔽的隘口和溪流。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溪边休息。沈昭用清凉的溪水洗脸，突然，左手腕上的符文毫无预兆地刺痛起来！
“有人靠近！”她本能地压低声音，神瞳瞬间开启，扫视四周。
赵铁山立刻警觉地蹲下身，手摸向腰间的手枪：“哪个方向？”
“不确定，但符文对某种能量有反应。”沈昭皱眉感受着体内的波动，“不是普通的追兵，是……某种仪器？”
话音刚落，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电子设备的嗡鸣声，紧接着是树枝被拨动的沙沙声。赵铁山拉着沈昭迅速隐蔽到一块巨石后面。
“能量追踪器。”老人咬牙切齿地说，“赤链蛇的顶尖装备，能探测'源初之暗'的波动。你的符文暴露了我们。”
沈昭心头一紧。如果敌人能追踪她体内的能量，那逃到哪里都没用！
“分开走。”她突然决定，“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去找顾九渊，我引开追兵。”
“不行！”赵铁山断然拒绝，“你一个人根本无法——”
“我有这个。”沈昭举起左手，深蓝符文微微闪烁，“而且，如果他们抓到我，至少不会杀我。但如果抓到你们……”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赤链蛇需要她这个“实验体”活着，但对其他人绝不会手下留情。
赵铁山沉默了片刻，最终沉重地点点头：“往北走，有一条废弃的铁路隧道，能通到邻县。三天后，怒江边的'听涛客栈'会合。”
他递给沈昭一个小型通讯器：“频率已经调好，但只有在绝对安全时才能使用。赤链蛇有信号拦截技术。”
沈昭接过通讯器藏好，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一路保护他们的老人，转身向溪流上游跑去。她故意让符文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如同诱饵般吸引着追兵的注意。
果然，树林中的电子嗡鸣声立刻改变了方向，紧跟着她而来。沈昭加快脚步，同时小心控制着体内能量的释放——既要足够明显引开追兵，又不能过度使用加速侵蚀。
溪流尽头是一处小瀑布，水声轰鸣。沈昭站在瀑布边缘，神瞳扫视着下方的地形——大约十米高的落差，下面是一个深潭，周围是茂密的灌木丛。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电子设备的嗡鸣几乎就在耳边。沈昭深吸一口气，在追兵冲出树林的瞬间，纵身跳下瀑布！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她的身体，深潭的缓冲让她避免了重伤。沈昭迅速游到岸边，钻进茂密的灌木丛。她屏住呼吸，看着瀑布上方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焦急地搜寻。
“信号消失了！”
“分头找！她跑不远！”
追兵的声音被瀑布的轰鸣掩盖。沈昭等他们分散开后，悄悄向相反的方向移动。她的衣服湿透了，但此刻顾不上这些。必须尽快找到那条废弃铁路，甩掉追兵。
穿过一片密林后，沈昭终于看到了赵铁山所说的铁路——锈迹斑斑的铁轨蜿蜒在山间，部分已经被杂草覆盖。她沿着铁轨前行，很快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隧道入口，像一张饥饿的大口，等待着吞噬迷途的旅人。
隧道内部比想象中干燥，但黑暗如墨。沈昭的神瞳在黑暗中自动调节，勉强能看清前方的铁轨。她小心前行，时刻警惕着可能的危险。
走了约莫半小时，隧道开始微微向上倾斜，远处出现了一个光点——出口近了！沈昭加快脚步，然而就在这时，她左手腕上的符文突然再次刺痛起来！
“不可能……”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神瞳穿透黑暗，看到隧道另一端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快速接近——赤链蛇的追兵竟然还是找到了她！
沈昭转身就跑，冲向远处的光点。身后的追兵也发现了她，加速追赶。
“实验体S-07！站住！”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隧道中回荡，“抵抗是徒劳的！”
沈昭充耳不闻，全力冲刺。出口的光点越来越大，新鲜空气的味道给了她最后的力量。就在她即将冲出隧道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红光从身后射来，擦着她的肩膀划过！
“啊！”灼热的痛感让沈昭一个踉跄，但她咬牙稳住身形，冲出了隧道。
刺目的阳光让她短暂失明，等视力恢复时，沈昭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缘，下方是数十米深的峡谷！铁轨在这里中断，一座锈蚀的铁桥连接着对面的山体，但桥面的大部分木板已经腐朽脱落，只剩下光秃秃的铁架在风中微微摇晃。
身后的追兵已经冲出隧道，呈扇形向她包围过来。领头的正是那个背着能量探测器的男人，此刻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红光。
“无路可逃了，实验体。”男人冷笑道，“乖乖跟我们回去，博士会很高兴见到他的'杰作'还活着。”
沈昭站在悬崖边缘，强风吹动她的衣襟。肩膀的灼伤火辣辣地疼，体内的能量因为紧张而开始躁动。前是深渊，后有追兵，看似绝境。
但就在这一刻，一个疯狂的想法闯入她的脑海。
她低头看向左手腕上的深蓝符文，又看了看那座摇摇欲坠的铁桥。如果“源初之暗”能够重构物质，那么……
“你们想要'源初之暗'？”她突然对追兵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那就来拿吧！”
说完，沈昭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动作——她纵身跳向了那座看似无法承受重量的锈蚀铁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