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冲击波如同千万吨烧红的铁水,狠狠拍在林默的后背上!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如同箭矢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猩红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眼前瞬间被喷溅的血雾和混乱的金星彻底遮蔽!世界在轰鸣、旋转、崩塌!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巨锤砸中的布娃娃,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影锋的暗影护体在熔炉核心爆炸的绝对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殆尽!筑墙者遗留的岩化之力本能地涌向左半身,灰白色的岩石纹理在皮肤下急速蔓延,试图硬化,但这仓促的防御在毁灭性的冲击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左半边身体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岩化的皮肤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深可见骨!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左眼、左臂、左肋疯狂地扎进他的大脑!
【载体严重受损!能量过载!强制休眠…】影锋冰冷急促的提示音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剧烈的痛苦和耳鸣彻底淹没。
林默的身体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翻滚着,砸向一片燃烧的、焦黑的废墟。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吞噬。右耳中那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耳鸣声,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无数根钢针在耳膜上疯狂刮擦,伴随着一种粘稠液体缓缓流出的温热感。
不能…昏过去…
筑墙者扑向熔炉的背影…聆听者化为尖塔前那最后的注视…屠夫被冲击波掀飞的庞大身躯…韩冰腰间那支冰冷的抑制剂…还有…那群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平民…
这些破碎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濒临熄灭的意识中灼烧!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猛地炸开!
“呃啊——!”林默在身体砸入滚烫废墟的瞬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志,在被黑暗彻底吞噬前,猛地蜷缩起身体,用伤痕累累、布满裂痕的岩化左臂死死护住头颅,右臂则死死地、如同嵌入骨肉般,攥着那支从泥泞中捡起的、沾满血污和污泥的黑市抑制剂!冰冷的金属管身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身体砸穿了一层腐朽燃烧的木板,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瓦砾和灰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意识彻底滑向黑暗的深渊。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瞥见韩冰深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弥漫的烟尘和坠落的火星,正向他这边急速奔来,那双冰冷的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无机质般的光芒。
黑暗。冰冷。死寂。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海,只有右耳中那尖锐的、永无止境的耳鸣,如同跗骨之蛆,持续地刮擦着虚无的神经。身体的剧痛似乎暂时远离,又似乎化作了这片死寂深海永恒的底色。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林默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沾满水雾的毛玻璃。刺眼的白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带着消毒水和某种冰冷金属的混合气味。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单调低沉的嗡鸣。
他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身上覆盖着薄薄的白色无菌布。左半身被一种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凝胶状物质严密包裹着,凝胶内部似乎有无数极其微小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凉感和细微的麻痒。他试图动一下手指,一股钻心的剧痛立刻从左臂和左肋传来,伴随着一种沉重的、如同被岩石压住的僵硬感。
他转动唯一能看清的右眼,艰难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狭窄、洁净到近乎冷酷的医疗隔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光滑的、毫无缝隙的合金,泛着冷硬的银灰色光泽。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复杂医疗仪器环绕在床边,冰冷的探针和感应贴片连接着他未被凝胶覆盖的右半身。没有窗户,只有头顶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无影灯。
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深灰色的夜枭作战服,剪裁利落,一尘不染。韩冰。
她走到床边,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光,毫无遮掩地落在林默脸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嘴角的血迹已经消失,只有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被那万年不化的冰层牢牢封住。
“774。生命体征稳定。”她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毫无情绪起伏,仿佛在宣读一份仪器报告。“左臂及左肋三处粉碎性骨折,十七处骨裂,内脏震荡出血。崩解症临界值波动加剧。”她的目光扫过林默被凝胶包裹的左半身,重点在那灰白色的、布满细微裂痕的皮肤区域停留了一瞬。“融合性异变组织…初步稳定。代价:左眼视觉功能永久性退化,色彩感知丧失,仅保留基础轮廓辨识。右耳鼓膜破裂,永久性高频听力丧失,伴随持续性神经性耳鸣。”
冰冷的字句,如同判决书,清晰地宣判着林默身体遭受的重创和付出的代价。左眼灰白的世界…右耳永不停歇的尖鸣…还有这具几乎破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的躯壳…
林默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右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和茫然。
韩冰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微微侧身,对着门口说道:“教授,可以进行‘稳定’程序了。”
另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缓缓走进惨白的光圈下。
那是一个穿着雪白、一尘不染的研究员长袍的男人。袍子的剪裁异常考究,布料在灯光下泛着丝质的光泽。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是那种近乎透明的银白色,脸色同样苍白,五官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雕刻出来般,俊美而缺乏生气。鼻梁上架着一副纤薄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浅灰色的,瞳孔很小,看人时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如同在审视实验样本般的冰冷专注。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包裹在薄薄的乳胶手套里。
白教授。青穹城科学院精神污染与异变体研究部的负责人。一个名字就足以让夜枭部队最凶悍的队员都感到莫名寒意的人物。
他走到林默床边,微微俯身。一股淡淡的、如同消毒水和某种稀有化学试剂混合的冰冷气味钻入林默的鼻腔。白教授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透过镜片,如同高倍显微镜般,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林默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左眼灰白色的瞳孔和被凝胶包裹的异变区域。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同情或关切,只有纯粹的好奇、评估,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
“有趣…”白教授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却带着一种金属的冰冷质感。“非主动融合状态下的‘筑墙者’岩化核心…异变组织与宿主原生组织的排斥反应被强行压制…能量逸散率低于预期值千分之三…”他伸出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似乎想触碰林默灰白色的左眼,但在距离眼球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指尖微微捻动了一下,仿佛在感受无形的能量流动。
林默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白教授的目光和动作,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躺在砧板上的肉,正被最精密的手术刀分解研究!他下意识地想要别过头,但身体的剧痛和僵硬让他连这个微小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韩队长,”白教授直起身,目光转向韩冰,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那笑容冰冷得毫无温度。“‘容器’的稳定性超出预期。看来,院长的理论又一次得到了验证。”他特意加重了“容器”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标签贴在林默身上。
韩冰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开始吧。他的精神状态处于崩解边缘,需要立刻‘稳定’。”
白教授不再多言。他走到旁边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半人高的金属仪器前。仪器造型流畅而复杂,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能量纹路。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在仪器顶部一个水晶面板上飞快地操作着,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幽蓝色的残影。
“嗡……”
仪器内部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顶部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罩缓缓打开,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一个细长的、由无数精密银色金属环套叠而成的机械臂,如同毒蛇般从仪器内部探出。机械臂的尖端,并非锋利的刀刃或探针,而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透明腔体。腔体内部,隐约可见一团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闪烁着微弱银白色光芒的…“云雾”?
“纳米级精神传感集群,‘银梭’。”白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傲,如同在介绍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它们会帮你重建‘稳定’的认知屏障,安抚躁动的精神粒子,监测并抑制…‘不稳定因素’的活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默的头部,显然指的是影锋。“过程会有些许不适。忍耐。”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默的心脏!纳米虫!精神控制!白教授口中的“稳定”,就是要把这些活物般的机器植入他的大脑!他想要挣扎,想要嘶吼拒绝,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抗拒!
韩冰只是冷冷地看着,如同冰雕。
机械臂精准地移动到了林默的头顶上方。尖端那个散发着白光的腔体,正对着他的右侧太阳穴。
“开始注射。”白教授按下了仪器面板上的一个幽蓝按钮。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电流通过的微响。
林默感觉右侧太阳穴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如同被冰针刺入的锐痛!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的异物感,如同活着的、带着无数细微触须的水银,猛地顺着那针刺的点,钻进了他的头颅!沿着神经和血管的路径,向着大脑深处急速蔓延!
“呃…呃啊!!!”
无法言喻的恐怖感瞬间冲垮了意志的堤坝!林默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身体在剧痛和这非人的入侵感下剧烈地痉挛、抽搐!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强行撑开,无数冰冷的、微小的活物在里面疯狂地钻探、扎根、编织!影锋那蛰伏的意志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狂暴的尖啸和抵抗!冰冷暴戾的暗影能量与入侵的纳米虫集群在他颅内疯狂地冲突、撕咬!
剧痛!混乱!冰冷!被异物彻底占据的恶心感!还有影锋那濒临失控的狂暴嘶吼!这一切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疯狂地搅动着他的脑髓!
“呃…呃呃…”林默的惨叫变成了痛苦的呜咽,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在冰冷的金属床上疯狂地弹动、抽搐!汗水瞬间浸透了无菌布,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凸起、搏动!
白教授面无表情地看着仪器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复杂数据流和三维脑部模型。模型上,代表着林默原生精神力的蓝色区域正剧烈波动,代表着影锋的深黑色区域如同暴怒的毒蛇疯狂扭动,而代表着纳米虫集群的银白色光点,正如同瘟疫般快速扩散、渗透,编织成一张越来越密的、冰冷的网,强行压制着蓝色和黑色的躁动。
“精神对冲激烈…载体生理指标临界…”仪器发出平稳的电子提示音,“‘银梭’集群同步率提升至87%…压制程序生效…”
韩冰依旧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最冷酷的监工,看着林默在金属床上痛苦挣扎。她的目光落在林默因为剧痛而死死攥紧的右手上——那支沾满污泥和血污的黑市抑制剂,依旧被他如同救命稻草般攥在掌心,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林默身体的剧烈抽搐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翻白的眼睛缓缓落下,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如同死鱼般的呆滞。颅内的剧痛和冲突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麻木和一种被无数双冰冷眼睛从内部窥视的毛骨悚然感。意识像是漂浮在冰冷粘稠的液体里,沉重而迟缓。影锋那狂暴冰冷的意志,如同被强行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海,挣扎的波动变得极其微弱、极其遥远,被一层冰冷的、无形的“网”牢牢压制住。
“同步率稳定在92%。‘不稳定因素’压制成功。生理指标回归安全阈值。”白教授看着仪器屏幕,满意地点点头,如同欣赏一件刚刚完成调试的精密仪器。他关闭了仪器,那根如同毒蛇般的机械臂无声地缩回。
韩冰走到床边,俯视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床上的林默。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呆滞的右眼,扫过他灰白色、毫无生气的左眼,最后落在他依旧死死攥着抑制剂的右手上。
她伸出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一根一根地掰开林默紧握的手指。
那支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抑制剂被抽了出来。
韩冰拿起旁边消毒台上的一块无菌纱布,慢条斯理地、仔细地擦拭着抑制剂管身上的污泥和血迹。她的动作从容而精准,仿佛在保养一件心爱的武器。污泥被拭去,血迹被擦净,露出了下面磨砂质感的透明管身。
管身上,那个清晰的、环绕着电子环的双蛇杖徽章——青穹城科学院的官方标识——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泽。
韩冰将擦拭干净的抑制剂举到林默涣散的视线前方,几乎要贴到他灰白色的左眼球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毒的冰锥,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凿进林默麻木的意识深处:
“看清楚,774。”
“这才是‘正规’渠道。”
“你口袋里的那些‘垃圾’…”她顿了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林默,“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没有价值。”
她松开手。
那支印着标准双蛇徽章的、冰冷的抑制剂,“啪嗒”一声,轻飘飘地掉落在林默赤裸的、布满冷汗和淤青的胸膛上。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心口。
林默涣散的瞳孔,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胸口那支抑制剂上。
标准双蛇徽章…“正规”渠道…
他的左手,那只被凝胶包裹、布满裂痕、沉重如同岩石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一点点移向自己作战裤大腿外侧那个隐秘的口袋。
指尖探入口袋深处,摸索着。
那里,紧贴着皮肤,藏着一张同样印着双蛇徽章的纸片——那张从黑市传单上撕下来的、描绘着抑制剂的图片。
他的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感受到上面那个图案的凸起。
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将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片,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纸片皱巴巴的,边缘沾染着暗红的血渍和黑色的污泥。但上面印刷的图案,在惨白的灯光下,依旧清晰可见。
一张抑制剂的图片。磨砂的管身。透明的药剂。管身上…一个扭曲的、首尾相衔的、用劣质紫色油墨印刷的双蛇徽章!
林默呆滞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在胸口那支冰冷的、印着标准青穹双蛇徽章的“正规”抑制剂,和手中这张皱巴巴的、印着扭曲紫色双蛇徽章的黑市传单图片之间…来回移动。
一样的管身。
一样的药剂颜色。
一样的…双蛇徽章。一个标准,一个扭曲。一个冰冷地躺在他胸口,一个被他紧紧攥在布满裂痕的左手中。
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从地狱最深处涌出的毒泉,瞬间淹没了林默所有的感官,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颅内的麻木!
科学院…黑市…
韩冰…抑制剂…
白教授…纳米虫…
“容器”…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两枚几乎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双蛇徽章,冰冷地、残酷地、血淋淋地拼凑在了一起!
一个庞大、冰冷、令人窒息的阴谋轮廓,如同深渊巨兽,在他被纳米虫窥视的、濒临崩解的脑海中,缓缓显露出狰狞的一角!
他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左手紧攥着那张扭曲的紫色传单,胸口压着那支标准的青穹抑制剂,右耳中是永无止境的尖锐耳鸣,左眼是永恒的灰白死寂,大脑里是无数冰冷的纳米机器在无声蠕动。
如同一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