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一声嘶哑到不成调的抽气，猛地从林默喉咙里挤出！被抑制剂强行冻结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颅腔内纳米虫集群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紊乱！冰冷的压制网被这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欺骗与被操控的滔天愤怒和耻辱，狠狠撕开了一道缝隙！
紫色的毒蛇！科学院的徽章！冰冷的磨砂管身！韩冰丢弃垃圾般的动作！迷雾农场的绝望！熔炉里被熔岩吞噬的孩子！筑墙者冰冷的石狗！自己这只化为岩石的眼睛！还有此刻，白教授手中那根即将刺入他眼睛的冰冷探针！
所有的碎片，被这张染血的、扭曲的紫色双蛇徽章，冰冷地焊接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庞大、窒息、令人绝望的真相轮廓！
科学院！他们在制造恐慌！在控制需求！在用黑市的劣质毒药筛选“垃圾”，再用“正规”的药剂和纳米虫，把还有利用价值的“容器”牢牢控制在掌心，改造成他们想要的“武器”！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混合着被玩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从心脏深处猛地炸开！他想嘶吼，想砸碎这冰冷的牢笼，想撕碎白教授那张伪善的假面！
身体在药剂的压制下依旧僵硬如铁，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但那只灰岩之眼，瞳孔深处那点几乎熄灭的土黄色光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星火，猛地爆燃起来！冰冷、灰褐色的视野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锐利！不再是模糊的轮廓，岩石的纹理被放大，能量的流动轨迹纤毫毕现！
他“看”到了！头顶通风管道合金格栅的每一个分子结构！看到了格栅后方，几缕如同蛛丝般细微、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梭”纳米虫，正无声地悬浮、游弋，如同无形的哨兵！
“呃…”林默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声响，灰岩之眼死死盯着那张染血的纸片，瞳孔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收缩，布满血丝的右眼则死死瞪着白教授手中那根越来越近的探针！
“警告！载体精神波动异常加剧！‘银梭’集群压制网络出现波动！能量活性上升至危险阈值！”冰冷的电子警报声突然在实验室里尖锐响起，打断了白教授专注的动作。
白教授的动作瞬间停滞。他猛地抬头，浅灰色的瞳孔如同高速聚焦的镜头，锐利地刺向金属平台上的林默。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科研狂热，而是带上了一丝被打扰的冰冷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看到了林默那只灰岩之眼中爆燃的黄芒，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右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
“抑制剂失效？不可能。”白教授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几分。他放下探针，手指迅速在旁边的仪器屏幕上划过，调出瀑布般的数据流。“生理指标显示药物浓度处于峰值…是融合岩核后的精神抗性增强？还是…”他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林默全身，最后落在他那只唯一能动的、布满血丝的右眼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肉，看到林默意识深处翻腾的怒火。
“加强‘银梭’压制功率！注入次级神经镇定剂！”白教授果断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立刻！”
旁边的助手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一股更加粘稠、更加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管线涌入林默的大脑！颅腔内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如同无数根冰针疯狂攒刺！那股刚刚燃起的愤怒火焰被强行压制下去，意识再次变得沉重、模糊。
灰岩之眼中的黄芒剧烈闪烁，不甘地黯淡下去，视野再次被冰冷的灰褐色雾霭笼罩。身体的控制权如同被无形的冰线再次提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教授重新拿起了那根闪烁着致命蓝光的探针，冰冷的尖端，再次对准了他那只冰冷的岩石之眼。
“顽强的挣扎，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774号。”白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如同对不听话实验品的训诫。“安静地接受你的价值，这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探针尖端的高频能量嗡鸣声变得清晰可闻，距离眼球表面的冰冷岩石皮肤，只有毫厘之差！
林默的意识在冰海与火焰的交织中沉浮。愤怒被压制，但那张染血的紫色双蛇徽章，如同烧红的烙印，深深印在了他濒临破碎的灵魂上。完了…一切都完了…最后的反抗也被轻易碾碎…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沙…沙沙…”
极其轻微、如同砂砾摩擦金属的声音，极其突兀地，穿透了实验室低沉的仪器嗡鸣和纳米虫的尖啸，直接作用于林默的颞骨！
不是来自地面！是来自…头顶！
林默那只被压制、视野模糊的灰岩之眼猛地向上转动！在冰冷的灰褐色视野中，头顶那块厚重的合金通风管道格栅，其分子结构瞬间被放大、解析！他“看”到格栅边缘极其细微的震动！声音的源头就在那里！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影，从格栅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那东西极小，轻飘飘的，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它精准地避开了下方悬浮游弋的几缕“银梭”纳米虫的轨迹，无声无息地坠落，最终，轻轻地、几乎毫无重量地，落在了林默那只被禁锢在平台上、唯一裸露的右手手背上！
触感冰凉、坚硬。
林默的指尖，在药剂和纳米虫的双重压制下，极其微弱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灰岩之眼艰难地聚焦。
落在手背上的，是一枚小小的、边缘被磨得发亮的金属齿轮。齿轮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沾着一点新鲜的油污，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齿轮！
机油教！薇薇安！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在这里？！在这种地方？！
几乎就在齿轮落下的瞬间——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炽白能量束，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毫无预兆地从实验室角落一台不起眼的监控探头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林默，也不是白教授，而是——他头顶那块通风管道的合金格栅！
“噗嗤！”
坚硬的合金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瞬间熔穿！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赫然出现！灼热的金属熔液如同暗红色的泪滴，从孔洞边缘滴落，砸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刺鼻的白烟！
白教授的反应快得惊人！在能量束射出的瞬间，他已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飞溅的熔液，浅灰色的瞳孔瞬间锁定被熔穿的通风口！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丝被侵入领地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意！
“警报！未授权能量武器启动！来源：内部监控节点7-3！”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再次响起。
通风管道内，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压抑的惊呼！像受惊的小动物被踩到了尾巴！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孔洞后一闪而逝！亚麻色的乱发，苍白的小脸——正是薇薇安！
“铁砧城的老鼠！”白教授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冰冷的从容，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如同毒蛇被踩到七寸般的尖锐怒意！他根本不去看林默，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个巴掌大小、如同银色梭镖般的控制器！
“启动‘银梭’集群——‘清道夫’协议！坐标：D7实验室顶通风管道！目标：入侵者！格杀勿论！”他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
“嗡——————————！！！”
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只金属蜜蜂同时振翅的恐怖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实验室！天花板上、墙壁缝隙里、甚至连接林默身体的管线接口处，无数闪烁着冰冷银光的“银梭”纳米虫如同被惊醒的蜂群，疯狂地涌出！它们汇聚成一股股银灰色的金属洪流，如同拥有生命般，发出尖锐的嘶鸣，朝着通风管道上那个被熔穿的孔洞疯狂涌入！
管道内，瞬间传来更加密集、更加惊恐的奔跑和碰撞声！还有金属被啃噬、撕裂的“咔嚓”声！
“不…放过我！我…我只是…”薇薇安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尖叫被纳米虫恐怖的嗡鸣彻底淹没！
林默躺在冰冷的平台上，身体因剧痛和药剂而无法动弹。灰岩之眼冰冷的视野穿透被熔穿的孔洞，清晰地“看”到管道深处那令人心悸的一幕：无数银色的纳米虫如同饥饿的食人鱼群，疯狂地扑向那个纤细、仓皇逃窜的身影！薇薇安宽大的工装裤被撕开一道道口子，裸露的皮肤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渗血的咬痕！她惊恐地回头，那双近乎透明的浅褐色瞳孔里，倒映着铺天盖地的银色死亡！
“容器…计划…钥匙…”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和极致恐惧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拼命地穿透纳米虫的嘶鸣和管道金属的扭曲声，断断续续地钻进林默的耳朵（骨传导），“…他们…在找…最初的…容器…所有…人格…都是…碎片…小心…白…”
声音戛然而止！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从通风管道深处传来，伴随着金属被彻底撕碎的刺耳噪音。
管道内的奔跑声、尖叫声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纳米虫集群那令人牙酸的、如同咀嚼金属和骨肉的恐怖嗡鸣，以及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几秒后，银灰色的金属洪流如同退潮般，从通风口那个破洞中倒涌而出，如同完成任务后归巢的工蚁，无声地消散回实验室的各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臭氧的怪异气味。
白教授面无表情地看着通风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银色控制器。他整理了一下纤尘不染的研究袍袖口，浅灰色的瞳孔里，所有的怒意都已平息，只剩下冰封的漠然，仿佛刚才碾死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金属平台上的林默身上。
林默依旧如同标本般躺着。灰岩之眼冰冷的视野里，倒映着白教授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右眼的血丝因极致的愤怒和刚刚接收到的恐怖信息而几乎要爆裂！最初的容器？钥匙？所有的人格都是碎片？薇薇安…用生命传递的最后一句话！
白教授走到平台边，俯视着林默。他的目光扫过林默那只落在手背上的、沾着油污的小小齿轮，又扫过林默那只布满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的右眼，最后，落在他那只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灰岩之眼上。
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发现有趣猎物般的弧度，再次浮现在白教授的嘴角。
“看来，小老鼠临死前，给你留下了一点…不太愉快的噪音？”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低沉的磁性，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没关系，‘银梭’会清理掉所有不洁的杂音。”
他伸出手，那只包裹着薄乳胶手套的手指，这次没有隔着空气，而是直接、冰冷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力，捏起了林默右手手背上那枚小小的齿轮。
“废土的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白教授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真理。他随手一抛，那枚沾着薇薇安油污和恐惧的齿轮，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旁边那个盛放着废弃针管和医疗垃圾的回收桶里。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齿轮落入桶底，和那支印着标准青穹双蛇的空抑制剂注射器，躺在了一起。
白教授不再看那垃圾桶。他重新拿起了那支闪烁着高频幽蓝弧光的探针，冰冷的尖端，在惨白的灯光下，再次对准了林默那只灰褐色的岩化左眼。
“现在，让我们继续，774号。”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平静。“‘燃石之躯’的秘密…该揭晓了。”
冰冷的探针尖端，带着高频能量的死亡嗡鸣，缓缓刺向那冰冷的岩石瞳孔。
林默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身体被药剂和纳米虫的冰网死死禁锢。灰岩之眼冰冷的视野里，只有那根不断放大的、致命的幽蓝光点。
手背上，齿轮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未散去，混合着薇薇安最后那句破碎遗言带来的惊涛骇浪，在他被冰封的意识深处疯狂冲撞。
最初的容器…钥匙…碎片…
白教授镜片后冰冷的探究目光，如同解剖刀悬停在灵魂之上。
探针的尖端，离灰岩之眼的冰冷表面，只有一线之隔。高频能量带来的细微气流，已经拂动了眼睑上细微的岩尘。
就在这时——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再次无声滑开。
韩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宽松的病号服，左臂的断口处覆盖着厚厚的生物凝胶绷带，脸色苍白，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却比实验室的合金墙壁更加冰冷坚硬。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整个实验室：被熔穿的通风口、地面上残留的熔液痕迹、垃圾桶里那枚小小的齿轮、白教授手中对准林默眼睛的探针、以及林默那只布满血丝、死死瞪着她的右眼。
她的视线在林默右手手背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油污印记。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白教授，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刃，毫无波澜地响起，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断：
“紧急军令。D区下层发现高活性畸变孢子泄露点。疑似熔炉核心残留污染反扑。”
“白教授，你的‘银梭’集群，该干活了。”
“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