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赵强提着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半截台球杆，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双眼赤红地闯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情景——桌上摆着他没见过的烧鸡和麦乳精，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墙角，而他名义上的“对象”蔡根花，正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挡在那个老男人身前。

怒火 “蹭”地一下就从赵强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用那根台球杆，恶狠狠地指着林建国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老不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老子的女人！”

那声音粗野，充满了街头混混的嚣张气焰，恨不得把屋顶的灰尘都震掉了。

林建国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就是个在工厂里混日子，在家里耍威风的窝囊废。此刻被赵强那股子不要命的凶悍劲儿一吓，两条腿就像是面条做的，抖得站都站不稳，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可就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中，一个念头却顽强地从他心里冒了出来——儿子！蔡根花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儿子！是他林建国晚年的希望，是他翻盘的本钱，是他将来在两个不孝子面前扬眉吐气的依仗！

为了儿子，不能怂！

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了林建国的心头。他躲在蔡根花那并不宽厚的背后，探出半个脑袋，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公安局就在不远！根花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种！”

他把“我的种”三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是在宣告主权，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你的种？”

赵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仰起头，发出一阵夸张而疯狂的大笑，笑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哈哈哈哈......老东西，你他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就你？还你的种？”

笑声戛然而止，赵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蔡根花和林建国的脸上。

“老子告诉你！”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她肚子里的种是我的！老子才是她男人！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上赶着送钱的冤大头！”

他猛地转向脸色煞白的蔡根花，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眼神变得狠戾：“臭婊子，说！这老东西给了你多少钱？啊？你他妈胆子肥了是吧？敢背着老子在外面偷人？”

“不......不是的，强子，你听我解释......”蔡根花被赵强的样子吓坏了，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语无伦次地想辩解。

而一旁的林建国，则被“戴绿帽”和“冤大头”这两个残酷的事实彻底刺激到了。他一辈子的精明算计，到头来竟然成了一个笑话！他被人耍了！被一个年轻的婊子和一个街头的小混混耍得团团转！

屈辱、愤怒、不甘......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汇集，冲垮了他那脆弱的理智。

“我杀了你！”林建国眼睛都红了，像一头发疯的老狗，嘶吼着从蔡根花背后冲了出来，一头撞向赵强。

两个男人，一个是为了被骗走的钱财和男人的尊严，一个是为了被侵犯的“所有权”和被戳穿的谎言，在狭小的屋内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拳头、巴掌、咒骂声，乱成一团。

林建国年老体衰，哪里是年轻力壮的赵强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被赵强一拳打在眼眶上，顿时眼冒金星，节节败退。赵强得势不饶人，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住手！别打了！”蔡根花夹在中间，发出尖锐的叫声。她既怕赵强打出事来不好收场，又怕林建国这个“金主”被打坏了，断了自己的财路。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去拉扯赵强的胳膊。

“滚开！”

正打在兴头上的赵强被她一搅和，怒火更盛，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记重重的推搡。

蔡根花哪里受得住这股力道？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她的后腰，不偏不倚，狠狠地撞在了屋里那张沉重而坚硬的老旧八仙桌的桌角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屋内的混乱。

屋内的打斗戛然而止。林建国和赵强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蔡根花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缓缓地沿着桌腿滑倒在地。她痛苦地蜷缩着，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她那条时髦的喇叭裤裤腿，迅速地流淌下来。

血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在屋外那片深沉的黑暗中，一个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林建国，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清静清静’？”

林建国和赵强猛地回头，只见被踹开的门口，王桂芬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位面色严肃的老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肮脏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