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辰》的合同……拖延审批……是我的责任。”

江叙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艰涩,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吐出。

他避开了温烬那双燃烧着恨意、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目光转向窗外那片被雨水扭曲的霓虹光影,侧脸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绷紧,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冷硬。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最精准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温烬强撑的冰冷外壳!

她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震惊、茫然、然后是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你的责任?!”温烬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得椅子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她双手死死撑着冰冷的桌面,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江叙,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空气,“江叙!你终于承认了?!你承认是你故意拖着我爸的救命钱?!你承认是你眼睁睁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看着我妈四处求告无门,看着我在你办公室外像条狗一样等你的施舍?!这就是你的责任?!好!好得很!”

巨大的愤怒和灭顶的悲恸让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控诉!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整个咖啡馆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角落的“真空区”,充满了震惊和窥探。

江叙猛地转回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带着一种浓重的痛色和前所未有的锐利逼视着她!

“温意眠!你给我闭嘴!”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严厉,瞬间压过了温烬的嘶喊!“听清楚!我说的是审批流程拖延是我的管理责任!不是故意拖延你父亲的救命钱!更不是见死不救!”

“管理责任?!”温烬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她怒极反笑,那笑声凄厉而绝望,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哈!江大主编的管理责任!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知道那份合同对我爸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是换肝手术的救命钱!你一句轻飘飘的‘管理责任’,就能抹掉你手上沾的血吗?!就能让我爸活过来吗?!”

她越说越激动,巨大的痛苦和恨意让她几乎失去理智,猛地抓起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热可可,狠狠地朝着江叙泼了过去!

深褐色的冰冷液体,混杂着凝固的奶泡,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

江叙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后仰躲避,但距离太近,冰冷的可可还是有一部分泼洒在他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前襟和银边眼镜上!

深色的污渍迅速在精致的羊绒面料上晕开,黏腻的奶泡挂在他的镜片上,遮住了他瞬间变得异常骇人的眼神。

整个咖啡馆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连背景音乐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温烬也愣住了,看着江叙胸前那片狼藉的污渍和他镜片上滑落的奶泡,泼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剧烈的喘息让她胸口起伏不定。

江叙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极其用力地抹掉镜片上的污渍。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当镜片重新变得清晰,露出那双眼睛时,温烬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复杂和痛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到极致的深渊!如同暴风雪降临前的死寂!他的下颌线绷紧如刀锋,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

他拿起桌上那条干净的白色大毛巾——正是刚才他粗鲁地用来给她擦头的那条——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西装前襟的污渍。

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每一下擦拭,都像在擦拭着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

温烬被他这冰冷的、无声的压迫感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刚才那股同归于尽的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后怕在四肢百骸蔓延。

“说完了?”江叙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将脏污的毛巾随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平稳,却比窗外的冷雨更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面。

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冰冷怒火的眸子,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温烬苍白惊恐的脸。

“泼完了?”他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温意眠,你的本事,也就只剩下这些了?像个失控的疯子一样,在公共场合发泄你那毫无逻辑、自以为是、充满臆想的仇恨?”

温烬被他冰冷刻薄的话语刺得浑身发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灭顶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江叙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温烬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她耳中,也送入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人耳中。

“既然你认定我是凶手,认定我手上沾着你父亲的血,那好。”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去告我。去报警。去法院起诉。拿出你所谓的证据——那封来历不明的血信?夏栀查到的、指向不明的权限记录?或者,就凭你温意眠自以为是的推理和满脑子的仇恨臆想?”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致讽刺、毫无温度的弧度:“看看法律会不会因为你温大作家‘觉得’我有罪,就把我送进监狱。或者,就像你刚才威胁的那样,用你那点可怜的版税,雇人来砸我的‘棺材板’?我很期待,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温烬被他这一连串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剥离她所有“武器”的质问逼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她张着嘴,想反驳,想控诉,却发现自己在他那冰冷的逻辑和强大的气场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所谓的“证据”,在现实和法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至于真相……”江叙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人,“温意眠,你不配知道。”

最后五个字,如同最沉重的判决,狠狠砸在温烬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被彻底否定的屈辱!

“我最后说一次。”江叙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合同审批拖延,是启明内部流程臃肿和我当时管理疏失的责任。我为此道歉。”

他的道歉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敷衍。“但这与你父亲的去世,与你那封血信指控的‘谋杀’,毫无关联。”

他拿起桌脚那把湿漉漉的黑伞,不再看温烬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令人厌恶的空气。

“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冰冷的话,江叙挺直背脊,带着胸前那片刺眼的污渍和一身凛冽的寒气,无视周围所有惊愕、好奇、探究的目光,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时差”咖啡馆,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迷蒙的雨幕之中。

“真空区”里,只剩下温烬一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僵硬地站在原地。

泼洒的可可污渍在桌面上蔓延,那条被他丢弃的脏污毛巾刺眼地躺在椅子上。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和可可的甜腻,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目光如同针尖刺在她身上。

“天啊……泼人一脸……”

“好像是那个作家温烬……”

“对面是启明的江主编吧?闹得真难看……”

“听说她爸死了,好像跟启明有关系……”

“啧啧,看着挺可怜,但这也太疯了……”

每一句低语,都像鞭子抽打在温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羞耻、愤怒、绝望和无处发泄的恨意将她彻底淹没!

她猛地抓起自己湿透的包和那本沾了可可污渍的《星烬重燃》,像逃命一样,低着头,撞开旁边看热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咖啡馆,再次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脸,试图洗去那令人窒息的屈辱和江叙最后那句“你不配知道”带来的灭顶绝望。

她漫无目的地在雨中狂奔,冰冷的雨水灌进她的领口,冻得她浑身发抖,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中那团灼烧的、名为恨意的火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才在一个昏暗无人的公交站台下停住脚步,扶着冰冷的广告牌,剧烈地喘息、干呕。

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是夏栀。她颤抖着手,划开接听。

“意眠!你怎么样?!江叙那个王八蛋对你做了什么?!你在哪里?!”夏栀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

听到好友的声音,温烬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溃散。

她靠着冰冷的广告牌,缓缓滑坐到湿漉漉的地面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

“夏栀……”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沙哑,“……他说……我不配知道真相……”

电话那头,夏栀的心都要碎了。“意眠!你别听他放屁!他就是心虚!就是不敢认!你等着!我查!我拼了命也要把证据甩到他脸上!让他跪在你爸坟前磕头认罪!”

“没用了……”温烬抬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泪痕,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被雨水模糊的、川流不息的车灯,那光芒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海,“……他说得对……我拿不出证据……我告不了他……我什么都做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

“意眠!你别这样!”夏栀急得大喊,“我们还有《星烬重燃》!还有那么多读者支持你!我们……”

“《星烬重燃》?”温烬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她低下头,看着怀中那本被雨水和可可污渍弄得面目全非的样书,封面上的星云图案扭曲变形,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那些差评如同魔咒般在她脑中回响:

“感情线生硬!女主像AI!”

“没有感情的复仇机器!”

AI……机器……

她突然发出一串短促而冰冷的笑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

“夏栀……”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帮我跟新芽那边说一声。《星烬重燃》……暂停所有宣传。”

“什么?!”夏栀惊叫起来,“意眠!你疯了!那是你的心血!是你……”

“我说暂停!”温烬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冰冷,“还有,告诉方主编,我需要闭关。一周。不,十天。谁也不见。”

“意眠!你到底要干什么?!”夏栀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温烬没有回答。她缓缓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湿透的、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那背影里,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玉石俱焚般的冰冷气息。

“重写结局。”她对着手机,也对着眼前这片冰冷的雨夜,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淬着寒冰的话语,“我要……重写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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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温烬租住的狭小公寓,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那盏亮度调到最低的台灯,昏黄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桌面的一小片区域,将周围的一切都拖入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温烬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僵硬地坐在书桌前。

她换下了湿透的衣服,穿着一件宽大的旧T恤,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湿气还未完全散去。

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冰冷而执拗的火焰,像两簇幽幽的鬼火。

桌上摊开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星烬重燃》文档的最终章。

旁边堆着厚厚的、写满批注和设定的大纲本。

而最刺眼的,是那个被她从抽屉深处翻出来的、带着锁的旧牛皮笔记本——那本记录了她所有关于“江叙”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的“树洞”。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摸着笔记本那粗糙的牛皮封面,仿佛在抚摸一段早已死去的、却依旧散发着余温的时光。

然后,她拿起旁边那支冰冷的、刻着“K”字的红笔——江叙送来的“贺礼”,也是他用来审判她文字的“凶器”。

笔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点猩红的光。

她没有打开电脑文档,而是翻开了那本陈旧的牛皮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无数细碎的心事:

“今天交稿,他多看了我一眼。心跳得好快……”

“他喝咖啡不加糖,眉头皱起来的样子……有点可爱?”

“第23次退稿。他说‘情感冗余,隔夜糖霜’。躲在厕所哭了半小时。温意眠,你真没用。”

“在咖啡馆‘偶遇’成功!虽然只说了三句话……但他记得我上次提过的那本书!”

“偷偷画了他的侧脸……喉结的线条真好看……”

“爸的病又重了……《星辰》的合同到底什么时候能批下来?江编,求求你了……”

“他说‘启明的规矩不能破’……眼神好冷……爸,我该怎么办……”

那些文字,充满了少女的羞涩、卑微的期待、心碎的酸楚和绝望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温烬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反复切割!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关于“江叙”的所有柔软、所有卑微的爱恋、所有求而不得的酸涩……此刻如同汹涌的潮水,裹挟着江叙最后那句冰冷刺骨的“你不配知道真相”和那身被她泼脏的西装,狠狠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呵……”温烬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自嘲,眼中毫无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毁灭的欲望。

她拿起那支冰冷的红笔,拔掉笔帽。猩红的墨水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凝固的鲜血。

然后,她没有任何犹豫,手腕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用力地、狠狠地划了下去!

嗤啦——!

锋利的红笔尖如同最无情的审判之刃,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划破那些承载着少女心事的娟秀字迹!

粗暴地、疯狂地、一条又一条!将那些记录着心跳瞬间的句子、那些小心翼翼的观察、那些卑微的期待、那些心碎的泪水……统统覆盖!抹杀!撕碎!

“今天交稿,他多看了我一眼。心跳得好快……” ——被猩红的、粗暴的横线彻底覆盖!

“他喝咖啡不加糖,眉头皱起来的样子……有点可爱?”——被一个巨大的、充满讽刺的红叉贯穿!

“第23次退稿。他说‘情感冗余,隔夜糖霜’。躲在厕所哭了半小时。温意眠,你真没用。”*——被猩红的墨水彻底涂黑!只留下“隔夜糖霜”四个字,像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纸页上!

“在咖啡馆‘偶遇’成功!虽然只说了三句话……但他记得我上次提过的那本书!” ——被猩红的笔迹狠狠写下两个字:“愚蠢!”

“偷偷画了他的侧脸……喉结的线条真好看……” ——那页纸上精心描摹的侧脸素描,被猩红的笔尖狠狠戳破!划烂!面目全非!

“爸的病又重了……《星辰》的合同到底什么时候能批下来?江编,求求你了……”*——猩红的墨水如同淋漓的鲜血,覆盖了整段文字,在旁边重重批注:“摇尾乞怜!”

“他说‘启明的规矩不能破’……眼神好冷……爸,我该怎么办……”——最后一行字被一道猩红的、贯穿纸页的斜杠彻底劈开!旁边是力透纸背、充满恨意的两个红字:“畜生!”

笔尖划过纸面的嗤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凌迟的刀锋!

温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她不是在修改,不是在批注,而是在执行一场彻底的、毁灭性的屠杀!

用江叙赋予她的“审判之笔”,亲手杀死笔记本里那个卑微的、愚蠢的、将全部希望和爱恋都寄托在一个冷酷恶魔身上的“温意眠”!杀死所有那些承载着酸涩暗恋的、该死的角色!

泪水无声地从她猩红的眼眶中疯狂滚落,砸在那些被猩红墨水覆盖、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纸页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泪痕。

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疯狂!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毁灭,才能宣泄那灭顶的恨意和无边的绝望!

“死吧……都去死……”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混合着泪水滑落的哽咽,“温意眠……你也去死……带着你那可笑的暗恋……一起下地狱吧!”

终于,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页原本是空白的。

而现在,温烬握着那支笔尖已经有些磨损的红笔,手腕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她盯着那片空白,眼中燃烧着冰冷而疯狂的火焰。

然后,她抬起手腕,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片象征着终结的空白上,狠狠写下一行猩红刺目、力透纸背的大字:

“所有暗恋者,皆该杀!”

写完这行字,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中的红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滚了几圈,停在那本被凌虐得如同血案的笔记本旁边。

她瘫坐在椅子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脸上布满泪痕,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片浓重的黑暗。

笔记本上那一片狼藉的猩红,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绝望而妖异的光芒。

短暂的死寂之后,温烬的目光缓缓移向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屏幕上,《星烬重燃》的最终章文档静静地打开着。

文档里的女主角,那个曾经带着她部分影子的、执着于复仇的“烬”,正面临着最终的选择:是放下仇恨拥抱新生?还是与仇敌同归于尽?

温烬的眼中,最后一丝属于“温意眠”的柔软和犹豫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名为“温烬”的复仇之火。

她伸出冰冷而僵硬的手指,搭在了键盘上。

指尖落下,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冰冷、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

【旧版结局片段】:

“烬看着废墟中奄奄一息的宿敌,手中的能量刃微微颤抖。过往的温情画面闪过脑海……他曾在雪夜为她披上外袍……他曾挡在她身前承受致命一击……”

“结束了。”烬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解脱,“我们的恩怨……到此为止。”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利刃。

【删除线覆盖旧文】。

【猩红的新文字覆盖】:

“烬看着废墟中奄奄一息的宿敌,眼中最后一丝名为“温情”的余烬彻底熄灭。过往?呵,那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囚笼!雪夜的外袍下藏着淬毒的刀!挡在身前的“守护”,是为了将她推入更深的炼狱!”

“到此为止?”烬的唇角勾起一个极致冰冷、艳丽的弧度,如同开在尸骸上的曼珠沙华。她手中的能量刃爆发出刺目的、毁灭性的光芒,毫不犹豫地、狠狠地——

噗嗤!

刃尖精准地贯穿了那颗曾经让她悸动、如今只余下肮脏与欺骗的心脏!

温热的、腥甜的液体喷溅在她冰冷的脸上。

她缓缓抽出利刃,看着仇敌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死寂。

“不,”烬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在废墟的风中回荡,冰冷彻骨,毫无波澜:

“是‘你’,到此为止。”

【终章·烬杀】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温烬的手指离开了键盘。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苍白而冰冷的脸上,那双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再也映不出丝毫属于“温意眠”的微光。

她杀死了笔记本里所有暗恋的角色。

也亲手,杀死了《星烬重燃》里最后一丝关于救赎的温情。

更杀死了……那个曾卑微地爱着“江叙”的,愚蠢的温意眠。

从今以后,只有温烬。

只有复仇的灰烬,冰冷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