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花店养女友的第三年,她又破产了。
第一次破产,我为她卖掉了外婆留给我的房子,还了七十万。
第二次破产,母亲留给我作为彩礼的存折被我找了出来,还了一百六十万。
第三次破产,我看着她迷茫而干涩的眼神,手里捏着我那个在心目中早就死了的首富父亲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
却在当晚,意外看到她平板上一个小群的信息:
“霜姐,这次破产还款的合同金额,填多少啊?”
“填一千万,不然卖花的小白脸又一口气还完了,多无趣啊。”
“还是霜姐会玩,听说小白脸白天滋润花,晚上滋润你,怎么玩都玩不腻啊。”
我放下女人的平板,给首富父亲拨去电话:
“你不就是想逼我继承家业,娶你的徒弟吗?好,我娶。”
“三天后,你派人来接我。”
01
挂断和父亲的电话,沈如霜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签了名字的欠条。
“阿璟,对不起,这次又欠了一千万,我真是没用。”
她的演技很好,直抵眼底的迷茫在以前,总能换回我一句:
“没关系,我们一起努力,总会还完的。”
可现在,我只是盯着她手腕上露出来的半截手镯沉默不语。
那是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镯子,但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它价值1.6亿。
沈如霜有价值1.6亿的手镯,还不起一千万的欠款。
我身无分文,却为了她打算去借高利贷。
我对她的真心,成了她肆无忌惮玩弄我的底气。
见我一直看着她腕上的手镯,沈如霜面不改色地倚靠进我的怀里。
“假的而已,阿璟,等我有钱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因为知道我穷,不认识这些奢侈品,她连骗我都不需要太多思考。
我收回视线,却看到身侧挡着的平板上又跳出群里的消息。
“霜姐,小白脸这次打算卖什么还账?卖花,卖房,还是......卖身?”
“霜姐用过的男人滋味一定不错,卖身的话我先买一晚!”
后面的消息被各种污言秽语和“加一”刷屏。
和沈如霜在一起三年,我为她还了两次破产欠下的钱。
第一次,我卖了外婆留给我的房子。
沈如霜抱着我,承诺会再给我一个家。
可我们住了两年月租四百的地下室,她又拿着两百万的欠条回来。
我依旧没有怪她,而是拿出母亲生前给我攒的彩礼,补齐了她的窟窿。
她哭着说收了我的彩礼,就是我的妻子,会一辈子爱我。
可她说的承诺,是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沈如霜的注意也被不间断的手机提示音吸引。
她瞥了我一眼,见我没有看她,才放心地打开手机,翻阅群里的消息。
很快,她眉头皱起,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
她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平板上随之跳出她发在群里的话:
“都少说两句!等着看戏就行了!”
沈如霜放下手机,沉默很久后,又黏糊糊地钻进我的怀里。
“阿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还完了这笔钱,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她脸上真挚的表情,突然觉得可笑极了。
我是多金贵的人啊,居然让一位有钱的大小姐千方百计地骗我。
甚至不惜说出嫁给我这样的话。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想把事情摊开来问一问她这样做有意思吗?
那现在我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平静地推开她:
“可是沈如霜,我没钱了。”
沈如霜一怔,许是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我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为她还债才对。
但很快,她脸上换上一片怒色。
“阿璟,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没出息?觉得我永远不可能成功?”
“我就知道,我看错你了!”
说完,她气冲冲地摔门离开。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明白她在用这种方式逼我妥协。
可我没叫住她,甚至拿出手机拉黑了她全部的联系方式。
然后我拿起欠条,没有借款人,也没有欠款人的手印。
一眼假的东西,我竟然傻乎乎地信了两次。
我自嘲笑笑,拨打了中介的电话。
“你好,中央街的花店,帮我转租吧!”
花店是为了养沈如霜才开的。
现在我不要她了,花店也就没有经营下去的必要了。
反正,我也要走了。
02
转天上午,我待在家收拾行李。
环顾四周,狭小阴暗的出租屋,竟然没什么值得我带走的。
蛋糕店扔掉的生日贺卡,街边捡来的漂亮石头,用纸揉成的戒指......
沈如霜把这些当做惊喜送给我。
只是每次我开盲盒的时候,她也同样一脸惊讶。
现在想来,所谓礼物,不过她随手安排人整理的,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吧?
唯一一次像样的礼物,是她第一次创业成功,花八十块钱在路边摊买的手表。
我那时觉得她乱花钱,跟她生了好一顿气。
可沈如霜一脸好笑地看着我。
她说我傻,说万一以后她要是真有钱了,我还是舍不得花钱怎么办。
我那个时候以为她在心疼我。
现在看来,她是真觉得我傻。
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里,光是沈如霜说我傻的句子,就有整整517条。
我跑遍三条街给她买爱吃的夜宵,她说“周璟怎么这么傻”。
她发了烧,我把唯一的雨衣披在她身上,背她去医院,她说“他真是傻得可笑”。
就连我抱她在怀里,和她畅想以后的好日子,她也要在群里说一句:
“周璟傻得无可救药,穷成这样还要幻想和我的未来......”
即便是冰冷的文字,我也能想象出她打下这句话时的不屑与嘲弄。
但没关系了,以后我周璟的未来里,不会再有沈如霜了。
我继续收拾东西,但收拾到最后,偌大的行李箱还是空的。
垃圾桶却满了。
我又一次打量这个居住了两年的家。
斑驳印着水渍的墙皮,瘸了一条腿的椅子,用砖块和木板搭起来的床......
日子好一点的时候,我也想过把这个家好好布置一下。
可沈如霜每次都拒绝。
她说等有钱了就不住这里了,布置也没有用。
我信了她的每一次承诺,然后守着这个破败的家,愚蠢地等承诺兑现。
想到这些,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合上行李箱,中介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老板,花店的转租我没办法作主,需要你亲自去和房东谈。”
03
下午三点,我准时来到约定的办公楼等中介。
富丽堂皇的走廊上,透过虚掩的门,我竟然看见了沈如霜。
她穿着一身漂亮的长裙,正低着头,摆弄着手机。
而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亲昵地把她搂在怀里。
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这个男人。
两天前,花店接到了一笔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订单。
因为顾客特别备注不要去除玫瑰刺,所以我顶着满手的血包完了全部。
当我亲自打车送过去的时候,收花的人,就是这个男人,林子程。
玫瑰花的中心,还放着顾客要求的小卡:
“送给我一生的挚爱,子程。落款:SRS。”
直到这一刻我才惊觉,SRS,就是沈如霜。
她清楚的知道我为了赚钱,肯定不会退掉这一笔大单。
所以她故意提出这些要求,看我被她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儿,我几乎笑出了眼泪。
那天回家之后,我还兴高采烈地和沈如霜分享今天赚了大钱。
她心疼地帮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傻?想我像个笑话?
擦掉眼角的泪的时候,中介来了。
他见我站在门口,疑惑地问我:
“周老板,房东就在里面,怎么不进去?”
我眼底含泪,震惊地看着中介。
“你说谁?房东?沈如霜?”
中介不明所以:
“是啊,你不知道吗?中央街一整条街,都是沈小姐的地盘。”
04
我看着不远处沈如霜的身影,蛰伏在深处的痛苦记忆骤然涌上心头。
在帮沈如霜第二次还完债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入不敷出,连房租都交不起。
四五个彪形大汉挤在花店门口逼我交租,她们砸了店里所有的花,
甚至踩着我的狗,任由它一声声惨叫也不松脚。
小狗陪了我十二年,对我来说,它已经不是我的宠物,而是和沈如霜一样重要的家人。
我弯着腰,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它。
开店三年,被逼租、被要求交保护费的次数不在少数。
可我从没有和沈如霜提起过,我不想给她压力。
但这次我实在太害怕了,我给她打去电话,哭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问她:“沈如霜,我该怎么办?你救救毛毛,救救它......”
沈如霜明知道狗对我的重要性,可她沉默很久,还是跟我说了对不起。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大汉踩死了我的狗。
我抱着它,感受它在我怀里一点点变冷、变硬。
就像当年母亲死在我的怀里,我一样的无能为力。
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恨过沈如霜,我只懊悔自己的无能。
但现在,事实摆在我面前,逼我交租的房东是沈如霜。
只需一句话就能救下毛毛的,也是沈如霜。
可她没有救,毛毛也死了。
我几乎是咬紧了牙,才没让痛苦浮在脸上。
我跑出办公楼,打了辆出租车,叫司机开往机场。
车上,我颤抖着手,给父亲打去电话。
活了二十七年,现在我能依靠的,竟然只剩下我从前最不想承认的父亲。
“爸,现在就来接我......”
......
与此同时,沈如霜和林子程以及她那群姐妹从办公室走出来。
她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屏幕上和我的对话框。
整整两天,我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给她发过。
她有些烦躁,拿出烟想抽一根,却又在想起我不喜欢她身上烟味儿后放下。
她的好姐妹从身后上前,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怎么了霜姐?这次小白脸还不起钱了,不打算跟你玩了?”
沈如霜眼底划过一抹恼怒,推开姐妹的胳膊:
“谁说的?周璟那么爱我,说不定现在正跑到什么地方给我凑钱呢!”
“你们就等着吧,等我晾他几天,他一定会把钱掏出来!”
话音刚落,在一旁听到我名字的中介迎上来。
“周璟?沈小姐,您认识周老板啊?正好他想把花店转租出去,我还怕您不同意呢!”
沈如霜皱皱眉,她隐隐觉得,心里这几天积攒下的不安感,似乎今天就会有一个答案。
女人努力沉稳自己的情绪,佯作轻描淡写地说:
“花店开的好好的,他怎么可能会转租出去?”
中介给她赔个笑脸,浑然不知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重要:
“周老板说,花店开累了,要回家结婚去。”
第二章
05
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沈如霜猛地拽住中介的袖子,表情狠厉:
“你说什么?结婚?谁要结婚?”
中介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说话顿时磕磕巴巴。
“沈,沈小姐,是周璟周老板要结婚啊,你,你不是认识他吗?”
“不可能!”沈如霜一声怒吼。
她眼底猩红,胸口起伏得厉害。
中介几乎吓得要瘫坐在地上,却被沈如霜死死揪住袖子。
最后还是沈如霜那几个好姐妹冲过来,好说歹说先劝她松开。
中介得了喘息,赶紧放下房子转让合同离开。
沈如霜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觉得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霜姐,周璟一定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和别人结婚呢?”
“是啊霜姐,说不定他要把花店转租出去,就是为了替你还债呢!”
......
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沈如霜虽然心中慌乱,却还是安慰自己:
她们说的一定是对的,我怎么可能不要她呢?
她拿着合同就要往外走,林子程却突然拉住她:
“如霜你不能走!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好了要陪我的!”
他一副委屈的模样,换作从前,沈如霜一定毫不犹豫地留下陪他。
可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先找到我,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甩开林子程的手:
“我是答应的爷爷要陪你,不是答应的你!”
“你再拦着我,我马上把你送回国外!”
说完,沈如霜就急匆匆地离开,留下林子程一脸气愤地站在原地。
......
沈如霜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一遍遍拨打着我的电话。
微信,手机号,全都试了个遍,结果都是一样的无人接听。
她猛地意识到,我是把她拉黑了。
想到这个结果,沈如霜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底。
她在心里祈祷,不管怎么样,只求我现在还在家。
可到了家,她依旧没看到我的身影。
而且不光是没有我,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不见了。
我为她亲手编织的娃娃,心血来潮时为她画的丑丑的画像......
甚至她从前送我的、被我视为宝贝的那些破烂,也全都不见了。
尽管这些东西并没有占据这个家多大的地方,可以前有我在的时候,
沈如霜总觉得这个家满满的,甚至再放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
可现在没有了我,她开始觉得空荡荡的,一如她现在的心。
沈如霜怅然若失地坐到沙发上,身下有东西突然咯到了她。
她拿出来一看,是自己丢在家里的平板。
她叹了口气,正要把平板丢到一边去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一则消息:
“霜姐怎么样?小白脸在家吗?”
是群里的消息,是她们每天讨论我又做了什么蠢事的群聊。
沈如霜脑子里“哄”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顿时僵住。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她在装穷,知道她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甚至把我为她的付出,看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平板仿佛变成千斤重的巨石,她的手开始颤抖。
直到许久后,她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般,手重重地垂下,平板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06
父亲安排的人手很快,赶到机场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等我。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近一米七的身高搭上十厘米的高跟鞋,竟有几分强大的压迫感。
我想也许是此刻的我太狼狈,她沉默着递给我一张纸。
我捏着那张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纸巾,手指微微发颤。
纸巾上的香气很淡,像是栀子花香。
这样的味道让我觉得有些熟悉,直到她摘下墨镜,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我才想起,
她就是父亲最看重的徒弟,也是叱咤金融界的暗枭,夏晚柠。
三年前母亲去世时,我曾见过她。
是她陪着我在手术室外等了一天一夜,也是她帮我处理了母亲的后事。
母亲下葬那天,她递给我一张父亲的名片。
“周先生,你和师傅之间的私事我不会过问,但这是来时他让我交给你的。”
“如果有事,就拨打这个电话。”
三十年前,父亲和母亲自由恋爱。
因为周家人看不起母亲的身份,强迫二人分开。
父亲被迫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后,母亲发现自己怀孕。
她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生下了我,抚养我长大。
十岁那年,父亲的原配去世,他找到了我和母亲。
他说自己对不起母亲,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母亲。
可母亲一身傲骨,不愿跟她回周家,也拒不接受她的帮助。
因为心疼母亲,我对父亲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
后来母亲因病去世,他却因为国外的一场合作连最后一面都没来见她。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恨上了他。
本就很朦胧的父亲的角色,也在我心底彻底死去。
......
回京市的飞机上,夏晚柠坐在我旁边。
见我一直沉默,她也没有打扰,只是在空姐路过的时候帮我要了一杯温水。
“先喝口水吧,不然一会儿不舒服。”
一杯水下肚,昏昏沉沉的大脑才有了些许的清醒。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用冷水好好洗了把脸,才又收拾好自己出来。
我坐回夏晚柠身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女人。
她的鼻梁很高,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唇色却偏淡,像是常年浸在冰水里。
我还看到她的右眼角处,有处小小的疤痕。
可尽管如此,我依旧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十分漂亮、有魅力的女人。
夏晚柠突然侧头,平静的目光与我相撞。
我慌忙将视线投向舷窗,却在玻璃倒影里看见她耳尖迅速爬上绯色。
“要不要再来一杯水?”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带着些许的温柔。
我抿抿唇,却是依旧忘了窗外。
“不,不用了。”
话音落下时,飞机恰好穿过气流,机身剧烈颠簸。
她不受控制地朝我倒来,皮肤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灼得皮肤发烫。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温柔的安抚声。
她慌忙移开:“不好意思。”
而转过头时,竟是连脸颊都红透了。
07
回到周家老宅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父亲还在客厅等我吃饭。
三年不见,他鬓角的白发比照片里更多,恍惚间竟像个垂暮的老人。
我以为他会跟我说很多话,却不想和他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说:
“累了吧,先吃饭。”
餐桌上的山珍海味蒸腾着热气,明显是提前问过知情人,算准了我们到达的时间。
我和夏晚柠一左一右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全程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给我夹着菜。
我藏在头发下的眼睛有些酸涩。
我知道,我还恨他,可我也知道,他一直很爱我。
吃完饭,夏晚柠去书房帮父亲处理公司的事务,客厅只剩下了我和父亲。
他指着沙发让我坐下。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墙面。
“如果我当初能再坚持一下,没有和那个女人结婚,也是事情就会和现在不一样。”
“如果我当初能再多关心一下你的妈妈,我就不会在那段时间出国,更不会因为大雾天气滞留伦敦,错过了见他的最后一面。”
......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像是把所有的愧疚和爱全都讲给我听。
对面墙上的玻璃柜里,陈列着我从小到大的各式各样的照片。
三年间每次去给妈妈扫墓,她的坟前,也都摆放着一束鲜艳的白玫瑰。
我没办法替母亲去原谅他,却在此刻也无法忽视他是我的父亲。
我低垂着头,轻声说:“都过去了。”
......
夏晚柠处理完公事下楼,父亲拍拍她的肩膀,先回了卧室。
她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儿,想来在书房抽了烟。
见我有些皱眉,她后退半步,说:
“以后不会再抽了。”
还没等我说话,夏晚柠又说:
“这些年,一直是我在帮师傅处理公司的事情,现在你回来了,我会尽快把权力移交给你。”
“我查过,你是清北金融系的高材生,应该能很快上手公司事务。”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我说了声“谢谢”。
她皱了皱眉,说:“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谢谢。”
“周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见我点头,她上前一步。
“婚约一事是师傅提出来的,他也是怕你太辛苦,想找个足够信任的人帮你守住周氏。”
“但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
“不用了。”
我打断她,盯着她眼睑处的疤痕。
“我愿意娶你,只是怕对不起你......毕竟,我还不爱你。”
夏晚柠眼神动了动,目光掠过我身后的玻璃柜。
沉默很久,她说:
“明天我会发布你我结婚的消息,广而告之,后天办婚礼。”
她转身离开时,红色长裙又掀起栀子花的气息。
我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落寞,又有些熟悉。
心脏跳动慢了半拍,我提声叫她。
“夏晚柠!”
“你之前去过海市吗?”
她的脚步顿在门边,却是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回答我。
等再有动作时,她已经离开了。
......
一天后,婚礼后台化妆间。
我站在镜子前,打量着穿着西装的自己。
从前我也幻想过和沈如霜走进婚礼殿堂的样子,现在我穿上了西装,新娘却不是她。
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门外突然传来骚动,化妆间的雕花门被猛地推开。
沈如霜的衣服沾着汗水,头上的发饰也摇摇欲坠。
“阿璟!真的是你!”
她踉跄着扑过来,抓住我的手。
“这两天我找遍了海市,没想到在新闻上看到你要娶夏晚柠......”
我抽回自己的手,面色平静。
“你来干什么?”
沈如霜满脸焦急:
“阿璟,你不能娶别人!你爱的人不是我吗?阿璟,你不爱我了吗?”
08
我攥紧待会儿要迎接新娘的捧花,玫瑰刺扎进掌心的旧伤。
我冷笑:“沈如霜,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三年前的一个暴雨夜,沈如霜晕倒在巷口。
我把浑身湿透的她抱回出租屋,用体温焐热她冰凉的手脚。
后来她在那个群聊里,和那群千金小姐笑闹:
“不过是玩玩贫民窟的野男人。”
“沈如霜,你骗了我整整三年,把我当傻子耍了三年。”
“我不是你的玩具,我的真心,也没有那么贱!”
沈如霜跌坐在化妆椅上,原本深情的一双眼睛通红。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在扮作穷人的那段时间,她喜欢上了我。
可她群姐妹却笑嘻嘻地搭着她的肩膀,问她:
“霜姐,你不会假戏真做了吧?你现在口味变得这么独特了?”
因为该死的自尊心,她否认了爱上我的事实,还和那群姐妹计划着,不停地戏耍我。
“她们说我眼光差......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冷笑。
“你看我为你卖掉了外婆的房子,掏空了妈妈给我攒的彩礼。”
“你任由那些壮汉踩死我的狗......”
我摊开那被玫瑰花刺扎伤,满是伤口的双手。
“你甚至让我给你林子程包九十九朵玫瑰,看我为了钱,被花刺刺伤双手。”
“沈如霜,你告诉我,这也是你的一时糊涂吗?”
沈如霜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
她再次抓住我的手:
“不是我......我没有让你......”
“沈小姐!”
冰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夏晚柠的婚纱沾着雨珠,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你要对我的丈夫做什么?”
沈如霜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盯着站在我面前的女人。
“你就是夏晚柠?”
“阿璟不可能和你结婚的!他喜欢的人是我!”
她看向我,目光乞求:
“阿璟,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让你去送玫瑰,那也不是我买的,我......”
“沈如霜......”我笑着打断她,
“你总是这么自信,可我在知道你骗我的那刻,我就已经不爱你了。”
沈如霜的脸色比婚纱还要惨白。
她突然抓住化妆台边缘干呕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门外传来管家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宾客已经开始入场了......”
“带沈小姐出去。”夏晚柠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两个保安架住摇摇欲坠的沈如霜,她突然挣脱束缚,跪在满地狼藉的化妆间里。
“阿璟,我把所有产业都转到你名下!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太晚了。”我平静地看着她。
“沈如霜,你当初践踏真心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婚礼进行曲在走廊外骤然响起,夏晚柠低头整理我额前的碎发。
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周璟,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和她一样。”
我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
“好。”
雕花大门缓缓开启,漫天彩带飘落的瞬间,
我听见沈如霜撕心裂肺的哭喊被音乐声吞没,而夏晚柠的手始终稳稳地挽住我的胳膊。
09
结束婚礼的流程,我和夏晚柠回到新房已经是晚上。
她喝了些酒,此刻正抱着枕头眯着眼看我。
这幅样子倒和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怎,怎么了?”
我被她盯得有些紧张,尤其今晚还是洞房花烛夜。
夏晚柠突然嗤嗤地笑起来,她松开枕头,反手抱住我。
又在我想推开她的时候抱我抱得更紧。
“阿璟,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呢?”
这句话让我浑身一僵。
梳妆台上的香薰蜡烛“噼啪”爆开火星,恍惚间,十七岁那年暴雨夜的记忆汹涌而来。
巷口碎玻璃飞溅的寒光,少女将我护在怀里时剧烈的心跳。
还有温热的血顺着她眼下滴在我手背上的触感。
“眼角的疤......”
我喃喃出声,指尖无意识抚上她眼上的旧伤。
夏晚柠却将我转过来,醉意朦胧的眼睛里盛满星光。
“还有每周三下午三点的白玫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大了,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
我望着眼前女人泛红的眼角,温柔,又深情。
原来,花店每周都固定来买一束花的神秘人,是她。
过去的岁月里,夏晚柠竟然陪了我这么久。
夏晚柠被我盯得不自在,闪躲开视线问我“怎么了”。
我说:“夏晚柠,你不会早就喜欢上我了吧?”
她的身体明显僵住,就在我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夏晚柠突然牵起我的手:
“对啊,我早就喜欢你了。”
“你知道当我得知你答应联姻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阿璟,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的眼神那样深情,叫我恍惚觉得会溺死在里面。
我同样握紧她的手:
“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准确的回答,但......夏晚柠,我们可以试试。”
虽然那晚我们没有住在一个房间,但从那天结束,我和夏晚柠的关系突飞猛进。
我习惯每天早起上班前,和夏晚柠的一个拥抱。
也开始期待每晚临睡前,夏晚柠落在我脸颊的一个亲吻。
后来有次为了庆祝公司项目圆满完成,夏晚柠喝得晕沉沉地回家。
我把她扶进卧室,倒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翻身压住我。
黑暗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瞧起来一点都没有喝多。
她先是试探性地吻在我的唇角,见我没有拒绝,又很快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她急促地喘息,热气喷砸在我的脸上。
她问我:“阿璟,可以吗?”
我捧住她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再后来的日子,我终于体会到,被人全心全意爱着,到底是什么感受。
我与夏晚柠就这么自在、沉浸地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幸福。
两个月后,沈家老爷子给我打来电话,求我去见一见沈如霜,劝她接受治疗。
我这才知道:
原来沈如霜回去后找林子程对峙,知道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他自导自演。
沈如霜施威,林子程被重新送到国外。
她整日酗酒,昏昏沉沉。
一次晚上从酒吧出来时,被酒驾的人撞到,被压到双腿,有截肢的风险。
沈如霜认为这都是老天对她玩弄真心的报复,拒绝沈家送她出国接受治疗。
她想用这种方式,弥补她对我的伤害。
“周璟,我知道如霜对不住你,可我求你了,你来劝劝她吧!”
我眨眨眼,看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夏晚柠。
察觉到我的视线,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
我攥紧手里的手机:
“沈爷爷,不好意思,我不会去的。”
“我已经往前走了,过去的路,我也不想再回头。”
我挂断电话,走到沙发边搂住夏晚柠。
“怎么了?”她问我。
“夏晚柠,我很爱你。”
我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