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枫将柳如烟小心地放在洞口一块相对干燥、长满青苔的大石上。重压消失,他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泥污从额角滚落。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又看了看掌中那枚在微弱天光下显得温润内敛、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搏动的蟠龙玉珏,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加深重的迷茫交织在一起。

他撕下身上仅存的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将玉珏严严实实地包裹了几层,小心翼翼地塞进怀中紧贴胸口的位置。那微弱却清晰的搏动隔着布料传来,如同嵌入胸膛的第二颗心脏。

“水……”一声微弱沙哑的呓语从身旁传来。

林枫猛地转头。柳如烟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而迷茫,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水!有水!”林枫大喜,连忙扑到谷地边缘。下方不远处,一条浑浊湍急的山涧在乱石间奔流咆哮。他小心地滑下几块湿滑的岩石,用双手捧起浑浊的涧水,又艰难地爬上来,小心翼翼地喂到柳如烟唇边。

冰凉的涧水滑过喉咙,柳如烟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眼神终于聚焦了一些。她看到了林枫狼狈不堪、沾满泥污血渍的脸,看到了周围浓雾弥漫、阴森陌生的山谷,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枫下意识捂住胸口的动作上。

“玉珏……还在?”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的确认。

林枫点点头,拍了拍胸口:“在,我用布包好了。”

柳如烟似乎松了口气,随即眉头紧锁,挣扎着想坐起,后腰的伤口让她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渗出额头。

“别动!”林枫急忙按住她,“你伤得太重,毒虽然暂时压住了,但失血太多,必须静养!”

柳如烟喘息着,没有再强行挣扎,只是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哪里?我们……出来多久了?”

“不知道。”林枫摇头,疲惫地坐在她旁边,“洞里一片漆黑,我……我跟着感觉走,走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出口。外面全是雾,看不清方向。”他顿了顿,看着柳如烟苍白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柳姑娘,在洞里最后……你说那是‘龙穴星枢’?玉珏是钥匙?强开会引动地脉反噬?”

柳如烟的眼神骤然变得凝重而复杂,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又似乎在回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浓雾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是。”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那面墙……是上古遗存,用以观测和疏导地脉核心气机的‘星枢’之一。玉珏……是开启和沟通星枢的‘信钥’。强行将玉珏嵌入,如同在重伤垂死之人身上再插一刀,只会彻底激怒它,引动狂暴的地脉之力反噬,玉石俱焚……我们刚才经历的震动,只是它痛苦的痉挛。”她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幸好……你收手了。”

“那……玉珏在我手里,我能感觉到……它的痛苦,甚至指引我找到那株七叶草……”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摊开自己沾满泥污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奇异的指引,“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如烟的目光猛地钉在林枫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子,充满了审视、探究和一种林枫无法理解的、极其深沉的忌惮。她沉默了更久,浓雾似乎也随着她的沉默变得更加滞重。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寻常人持玉珏,最多引动异象,如地动山摇。但像你这般……能清晰感知地脉之痛,甚至能受其指引寻得地脉灵枢所生的‘七叶紫芯草’……”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古籍有载,唯有……‘身负龙脉之息者’,方能与信钥有此等共鸣。”

“身负……龙脉之息?”林枫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荒谬和惊骇,“这不可能!我只是一个……一个普通的郎中!”

“普通郎中?”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眼神却更加锐利,“普通的郎中,能在东厂‘鬼鹞’的追杀下活到现在?能受地脉指引寻得百年难遇的灵药?能在星枢面前引动那般异象?”她的声音陡然转冷,“林枫,你的身世……恐怕你自己都未必清楚!”

身世?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枫的心口!他只是一个家道中落、连科举都无望的寒门弃子!父亲早亡,母亲病逝……难道……

“嗡……”

就在林枫心神剧震之际,怀中被布包裹的蟠龙玉珏,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悸动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几乎同时!

“噗通!噗通!”

几声重物落水的闷响,夹杂着压抑的、如同野兽喘息般的低吼声,极其突兀地从下方浓雾弥漫的山涧方向传来!距离他们藏身的洞口,似乎并不远!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剧变!她猛地撑起身体,不顾伤口的剧痛,侧耳倾听,眼中寒光爆射!

“是……‘水鬼’!”她声音冰冷,带着刻骨的杀意,“东厂的爪牙!他们竟然……追到这水脉下游来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