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中的风雪虽停,但那场惊天剧变的寒意,却以比风雪更快的速度,席卷整个大周疆域。
东境,镇东王府。
价值万金的琉璃盏被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镇东王秦毅,那个与国舅李渊有着血缘之亲的男人,此刻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废物!一群废物!”
他面前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信使,头颅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信使带回来的消息,如同一记记耳光,抽得他头晕目眩。
李氏满门被屠,国舅府血流成河。
三千多名依附于李氏的官员,一夜之间人头落地。
甚至连皇室供奉殿,那三位高高在上的大能境强者,都被当朝斩杀。
“秦昊……秦昊!”秦毅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本以为那是个任人拿捏的傀儡,一个懦弱无能的少年。
可这哪里是傀儡,分明是一头刚刚睡醒的洪荒凶兽,一出手便要择人而噬!
李家在神京的布局,是他数十年心血的结晶。
如今,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秦毅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狠毒取代。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李家在朝堂上不断施压,逼秦昊退位,兵不血刃地拿下神京。
现在,棋子没了,只能掀桌子了。
他走到一张巨大的军事沙盘前,目光死死钉在中央的神京位置。
“来人!启动‘三王议’!”
……
几乎是同一时间,北境与南疆。
镇北王府邸内,一个身披厚重熊皮大氅,面容古拙的老者,正对着一盆炭火,缓缓擦拭着一柄古朴的长刀。
他就是镇北王,秦拓。
一名亲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刚刚通过绝密渠道传来的情报。
秦拓打开情报,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明的光。
“大能境太监……血洗神京……好大的手笔。”
他将情报扔进炭火中,纸张瞬间化为飞灰。
“有意思。”
南疆,平南王府。
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平南王秦莽,刚刚徒手撕碎了一头前来挑衅的灵海境妖兽。
他接过情报,粗略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这小皇帝,比他那死鬼老爹有种多了!”
“杀得好!李家那群阴阳怪气的家伙,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他擦了擦手上的兽血,眼神却变得玩味起来。
“不过,朝堂空虚,根基未稳……这倒是个好机会。”
就在这时,三人面前的虚空中,同时亮起一道光芒,凝聚成一面古朴的青铜镜。
三王议,启动了。
镜中,率先映出镇东王秦毅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两位,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秦毅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那小皇帝就是个疯子!他把神京变成了一座屠宰场!我在京都的布局……”
“够了。”
镇北王秦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
“现在不是听你哭诉的时候,说正事。”
秦毅的脸色一滞,强行压下怒火。
“好!正事就是,我们不能再等了!那小皇帝刚刚清洗完朝堂,正是人心惶惶,内部最空虚的时候!”
“我们必须立刻起兵,打着‘清君侧,诛阉党’的旗号,一举拿下神京!”
镜子另一头的平南王秦莽,摸了摸下巴上钢针般的胡须。
“直接起兵?秦毅,你是不是被气昏了头?”
秦莽哼了一声。
“我们对那小皇帝身边的大能境太监一无所知。他是谁?什么来历?”
“背后还有没有高人?”
“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你就冲过去,那就是送死!”
秦毅反驳道:“那又如何!我镇东军兵强马壮,更有宗门相助!”
“难道还怕那一个阉人不成?!”
一直沉默的镇北王秦拓,终于开口了。
“冲动,是取死之道。”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我们对新皇的了解,太少了。”
“他能隐忍十六年,如今一朝爆发,手段如此狠辣,心性如此果决,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做到的。”
“他敢这么做,必然有所依仗。这个依仗,绝不仅仅是一个大能境的太监。”
秦拓的话,让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秦毅虽然愤怒,但不是蠢货。
但他知道秦拓这个老狐狸说得有道理。
“那你说怎么办?”秦毅不甘心地问。
秦拓的脸上,露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容。
“急什么?”
“先皇驾崩,加上他登基,我们作为藩王,于情于理,都该派人去京都吊唁先皇,和道贺我们的好侄儿登基。”
“道贺?”秦莽皱起了眉。
秦拓继续解释:“没错。我们三家,联合派出使团,以吊唁先皇,恭贺新君登基为名,入京!”
“一来,可以试探虚实。看看他的朝堂稳不稳,看看他手底下到底还有多少牌。”
“二来,可以看下他的态度。他若礼遇,说明他心虚,不敢与我等撕破脸。他若怠慢,正好给了我们发难的借口!”
“妙啊!”秦毅眼睛一亮,怒气消散大半。
“这招叫投石问路!我怎么没想到!”
平南王秦莽却嘿嘿一笑,补充道。
“老狐狸,你的计策不错。但还不够毒。”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在镜面上点了点。
“咱们应该双管齐下。”
“使团是给天下人看的。暗地里,我们再各派一支顶级刺客小队,混进神京。”
“那小皇帝再厉害,修为也不过炼气境。只要有机会,来个一击必杀!”
“到时候群龙无首,神京大乱,我们的大军再挥师而入,岂不美哉?”
秦拓和秦毅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赞许。
软硬兼施,明暗结合。
这才是万全之策。
“好!”
秦毅一拍大腿,“就这么办!我立刻去召集‘无生楼’的金牌杀手!”
“我南疆的蛊师,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秦莽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秦拓点了点头,做了最后的总结。
“那就各自准备吧。记住,在摸清那小皇帝的底牌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三面镜子,光芒敛去,消失在虚空中。
一场针对新皇的巨大阴谋,在无声中悄然织成。
他们以为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
他们以为那个远在神京的少年天子,此刻正为如何稳定朝局而焦头烂额。
但不知道的是,秦昊一张更大的网,早已为他们张开。
……
皇宫,书房。
秦昊放下手中的奏折,上面记录着,一个月后,重开恩科的各项准备事宜。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都安排好了?”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的阴影中。
正是曹正淳。
他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肃杀。
“回陛下,东厂的暗桩,已初步铺设至三大藩王的封地。”
曹正淳躬身回话,声音压得很低。
“就在半个时辰前,三王通过秘法传讯,已经达成协议。”
“哦?”秦昊抿了一口茶,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要派使团入京,明为吊唁,实为试探。”
“同时,镇东王联系了‘无生楼’,平南王动用了南疆蛊师,都准备派遣顶尖刺客,潜入神京,目标是……”
曹正淳没有说下去。
“是朕的项上人头。”
秦昊替他说了出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才是他熟悉的剧本。
内部不稳,外敌环伺。
如果这三个藩王真的被吓得不敢动弹,那他反而要失望了。
三大藩王不动,他怎么找理由去吞并他们,去攫取那海量的国运?
曹正淳的身体压得更低了。
“陛下,是否需要奴才现在就动手,将那些刺客,提前扼杀在边境?”
秦昊放下了茶杯。
“不必。”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皇宫上空那条肉眼不可见的,正在缓缓壮大的国运金龙。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总得等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