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明蒙着被子正要补个回笼觉,还没沉入梦乡,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次是李哲。
“大哥,你不是今儿开业吗?怎么店门紧闭的?” 李哲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大哥,早就开业,又‘下班’了!” 张清明没好气地应道。
“啊?” 李哲更懵了,“我还买了花篮和鞭炮,打算过来热闹热闹呢!这才八点不到啊!”
“备的包子太少了,” 张清明解释道,“六百个包子,俩小时就卖光了。你早来二十分钟,还能瞧见顾客拦着不让关门的盛况。”
“我就说嘛,凭你的手艺肯定火!” 李哲想起那包子的美味就直咽口水,“我看啊,下次起码得做一千个。对了,我早饭都没吃,就等着来你这儿解决呢。” 他顿了顿,又说,“那啥,花篮我先给你放门口了。晚上要不要整个庆功宴?正好喊上王哥,他拿你那佛跳墙去检测,也不知道结果出来没。”
“行啊,” 张清明对检测结果也颇为好奇,当即应下,“就还去临江阁,我正好要送佛跳墙过去。”
傍晚的临江阁,被橘红色的霞光温柔笼罩。张清明提着个食盒走进包厢时,李哲正和一个年轻男子凑在一块儿研究菜单。
“来得正好!” 李哲抬头招呼,鼻子下意识地使劲嗅了嗅,“你手里拎的啥?这么香!”
张清明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热气裹挟着油亮的光泽腾起 —— 整只烤鸭静静卧在其中,表皮酥得仿佛撒了层金粉,边缘微微焦卷,卤料的醇厚与果木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直往人天灵盖里钻。
“学着网上视频做的烤鸭,尝尝?”
李哲直接伸手捻了一块塞进嘴里,没等咀嚼两下,眼睛倏地瞪圆了:“这皮…… 跟含着玻璃糖似的!” 酥皮在舌尖化开时,卤料里隐约透出的当归香气慢悠悠地漫上来,非但不冲,反倒让肉香更显温润绵长。
李哲吃得直咂嘴,连忙介绍:“这位是顾炎武顾大公子,他也是盐湖市人,出国留学了八年刚回来,家里的产业不说富可敌国,敌咱们这小县城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位是张清明,我高中同学,我看呐,八成是厨神转世。”
顾炎武抬眼与张清明笑着致意,目光随即被桌上的烤鸭吸引,也忍不住拿起一片塞进嘴里。
“!¥!@¥!@#%¥!@¥” 一连串赞叹的外语脱口而出,张清明虽听不懂具体意思,但也猜得出是在夸烤鸭好吃。
顾炎武也发觉自己失态,立刻切换回大夏语,惊叹道:“这烤鸭,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我的天,你难道真是厨神下凡?”
“看视频瞎琢磨的,” 张清明笑着也拿起一块品尝,“调料里加了些名贵中草药,吃着不上火,还能补气血、治伤痛。”
这话刚落,顾炎武脸上的赞赏便淡了几分,带着不以为然的口吻说:“中医食补能治伤?恐怕多半是心理作用吧?我在国外读书时就研究过,没见过哪味草药能比布洛芬管用。”
这位顾炎武约莫二十四五岁,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傲气。李哲悄悄凑近张清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解释:“他家里做了上百年的中药生意,爷爷还是咱们大夏的中医泰斗。只是…… 他爹妈当年因病去世,他总觉得是中医没本事,打那以后就彻底不信这个了。”
顾炎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道:“现在多少所谓的‘中药秘方’,暗地里都掺了西药。上次我喝的一款安神茶,号称纯天然草本,结果检测出来居然掺了安眠药。”
正说着,包厢门被推开,王队长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摞厚厚的纸,脸上带着笑意,先跟三人打了个招呼,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检测结果出来了!”
他将那摞纸 “啪” 地拍在桌上:“你这佛跳墙,成分表干净得很,没加任何西药、激素,就是实打实的鲍参翅肚,再加上些说不出名字的草本成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又兴奋的口吻:“不过说真的,我这两天感觉腰杆都直了,比吃啥补品都管用,效果立竿见影!”
顾炎武拿起报告单仔细翻了两页,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加西药?那这滋补效果是从哪儿来的?总不能是这些食材自己长了药效吧?”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烤鸭,“这鸭子你也说是加了中药,我可不信。”
“信不信的,吃了明天就知道了。” 张清明也不争辩,只淡淡一句,“咱们不看广告,看疗效。”
王队长在旁边笑道:“小伙子,别总觉得国外的月亮圆。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里头的门道多着呢,你还年轻,慢慢琢磨。”
顾炎武也知道自己这毛病,一碰到有人说中医好就忍不住反驳,多半是源于八岁那年的伤痛 —— 父母一场大病,爷爷倾尽毕生所学也没能留住他们,从那时起,他便对中医彻底失望,甚至有些排斥。
这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服务员端着一坛热气腾腾的佛跳墙走了进来。那浓烈霸道的香味,对于第一次闻到的顾炎武来说,冲击力不亚于在沸沸羊面前剥光美羊羊,实在太诱惑了。
这一打岔,四人便不再纠结于中药西医的争论,转而专注于桌上的美食。
推杯换盏间,顾炎武心里却暗自打定主意:“既然他们都说这佛跳墙能补元气,正好带一份给爷爷尝尝。倒要看看,这号称‘纯天然滋补’的玩意儿,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哪怕没有他们说的那些滋补效果,单论这口味,也绝对值得带给爷爷品鉴一番。
次日清晨,盐湖市顾家老宅的书房里,顾老先生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专注地盯着青瓷碗里的佛跳墙。汤色澄亮,食材纹理分明,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萦绕鼻尖,既不像当归的醇厚,也不像黄芪的甘润,倒像是多种草本经慢火熬煮后,融合成的一种全新韵味。
“怎么样,爷爷?” 顾炎武站在一旁,有些期待地问,“您能分辨出这汤里到底是什么药材在起作用吗?说实话,我本来也不信,但昨天喝了一碗,今天感觉浑身是劲,仿佛能打死一头牛。”
顾老先生舀了一勺汤汁,细细品酌,半晌才缓缓睁眼,感叹道:“味道确实绝佳。但要说用了什么药材,我也分辨不出来。一来,我已八十有四,这舌头能尝出些滋味就实属不易;二来,这厨师的技艺太过高超,食材与药材的味道已然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看实物,仅凭味觉,连吃的究竟是什么都很难分清了。”
他行医七十余载,什么样的珍稀药材没见过?寻常滋补品,总要等药性慢慢发作才能感受到效果,可这佛跳墙,一入口便能察觉到汤里蕴含的温补之气,平和中正,却后劲十足,绝非普通食材能有的功效。
“您也辨不出来?” 顾炎武愣住了,连爷爷这位中药泰斗都如此说,看来这佛跳墙是真有点门道。
“没人能辨得出来,” 顾老先生放下汤勺,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孩子,现在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
他猛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带我去见见这位做佛跳墙的厨师。”
顾炎武愣在原地,看着爷爷略显急切的背影,心中第一次觉得,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 “老东西”,或许真的藏着他未曾了解的智慧与价值。
而此刻的张清明,还在自家小床上睡回笼觉,对一场即将因他而起的、关乎中药与美食的风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