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气氛被这一连串咕噜声意外打破。
原本滴在手背上的水滴也犹如寒风过境,刹那间冻得僵硬。
缓缓抬眸,视线挪向这个没什么用处的随从身上。
江寒钊更加绝望了。
江琥尴尬地捂住肚子,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宋刀刀酝酿起来的话也被他打断,轻咳一声,尴尬地开口问道:
“江兄弟这是还没用晚食吧?刚才的酒席还剩些饭菜。”
“要不先去吃点,把肚子填饱再说?”
江琥感激地看向她,不好意思与她解释道:
“俺在山里走了三天三夜,就烤了一只野兔,没敢停下来。”
宋刀刀诧异:“你三天除了吃一只野兔,其他的一口都没吃啊?”
江琥老实点头,“前头一个月还会停下来做一两顿饭,睡上一觉。”
“接近盘州后,就没敢再耽搁,日夜兼程。”
宋刀刀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怪不得身上的衣裳被勾破好几处。
连鞋子都磨得不成样子了。
“这哪能行呀,你赶紧起来,去厨房吃点。”
“我让惠娘给你烧锅热水,顺便洗洗。”
瞧这身上脏的,人都臭了。
“惠娘,灶火灭了没,你烧一锅热水,顺便把饭菜热一热。”
江琥连忙婉拒:
“不用特意烧热水,院子旁不是有条河嘛。”
“我跳进去扑腾两下就行,废那柴火干啥。”
天色虽暗,他还是大概看出了这个小院的寒碜。
自家公子嫁给的这位少夫人,看上去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他岂敢让少夫人费心。
“这入秋的夜晚跳河里,也不怕冻出病来。”
宋刀刀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嫁衣,劝道:
“你奔波劳累了大半个月,就这么跳河里,容易伤身体。”
“我让惠娘烧一锅,你待会儿自己去提。”
“少夫人,真不用那么麻烦,您看我这身板,硬朗得很。”
“我们习武之人,这点寒气不算什么,您别废柴火了。”
“真不用热水啊?”
“不用!”
“行吧。”
宋刀刀看他这般坚持,也不再劝,浅笑点头:
“那就让惠娘给你多热点饭菜。”
家中一天烧三次水,洗了两个大活人,的确挺费柴火。
她刚才瞄了一眼,四捆柴火只剩一捆了。
舅舅平日杀猪也没用这么多。
明日她得起早点,赶个早集买两担补回来。
省得姥姥摸着路出城去捡。
江琥与她说完话,却没有立刻起身。
自家公子不发话,他不敢动。
宋刀刀瞥见沈大川还在院子里忙活,忙与他道:
“舅舅,您也忙了一天了,您洗个脚先回房歇息吧。”
“一会儿我和惠娘收拾就行。”
明日舅舅天不亮就要去城外最近的村子收活猪,还要送他们回村。
为着她的事,他和姥姥担惊受怕了一整日,还要为她的婚事操心,她很是过意不去。
沈大川却挥挥手,回道:
“没事,我等一会儿。”
这家里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看样子是姑爷的人,那势必是要安排人家住下的。
家中没有房间了,晚上只能让他跟他挤一挤。
他得去抱两床被褥下来,刚好给惠娘也分一床。
宋刀刀朝廊下等候着的惠娘也知会一声,转头想劝自己舅舅去休息。
不想舅舅取了院檐下的油灯朝姥姥房间走去。
宋刀刀劝不动,只能作罢。
当下之际,先安排了地上这位吃饱喝足,洗刷干净再说。
她随即催促地上的江琥道:
“你还跪着作甚,快起来吧,惠娘给你热着了。”
江琥小心翼翼看向自家主子。
江寒钊抬抬手臂,示意他出去。
“公子?”
“去吧,听她的。”
得了自家公子之命,江琥这才麻溜爬起身。
刚要与宋刀刀行一礼,肚子再次传来一串惊雷声。
宋刀刀低低掩唇一笑,摆手道:
“别行这种虚礼了,赶紧去吧。”
江琥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瞄一眼自家主子,羞赧地埋着头逃出房间。
宋刀刀看一眼躺下去背对着她的人,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些东西丢了未必是坏事。”
“只要有命在,总有翻身的机会,以后会越过越好的,别气馁。”
“我去打水进来给你净面。”
床上的人没吱声,宋刀刀驻足片刻,没得来他的回应,转身也朝厨房走去。
躺在床上的人神色凄然,待她脚步消失。
哀伤的深瞳中赤红一片,他愤懑地呢喃着:
“舍车保帅,得了利益还过河拆桥。”
“江寒钊,你果真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虫。”
“辛辛苦苦做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为他人做嫁衣。”
“宋望舒,宋刀刀......”
因着江琥的突然造访,原本打算回房休息的众人,再次忙到夜深人静。
沈大川抱了被子出来,又发现自家门外还拴着一匹骏马。
一问才知是江琥的。
他又开了院门,将马匹牵到后院,跟自家骡子拴在一起。
好不容易忙完进屋歇息。
等宋刀刀除去喜服上床,街上已经传来棒子敲击第二轮的声响。
二更天了。
小心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宋刀刀忍不住叹息一声: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一天过得,心惊胆战不说,脑子差点烧废。
正要闭眼,余光忍不住瞄一眼身旁的男人。
本想看看有没有吵到他,不想却突然对上他幽深的双眼。
吓得一哆嗦,宋刀刀差点惊叫出声:
“我滴个亲娘哎,我以为你睡着了。”
“吓死我了,一声不吭跟个鬼一样。”
“你干嘛呢?”
“你干嘛?”
“我睡觉啊。”
“下去!”
“什么?”
“睡地上去。”
“哈?”
宋刀刀撑住床面坐起身。
不可置信地瞪着床上这个跟个二大爷、还一脸漠然的男人。
她气得哼笑出声,无语问道:
“江公子,这是我舅舅家,我的床,你让我一个妊妇睡地上。”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江寒钊侧过脸冷冷盯她一眼,毫无温度道:
“你怀着别的男人的种跟我躺在一张床上,你不觉得膈应,我膈应。”
“你.......”
“刚刚才签的合作契书,你还是不是男人?过河拆桥啊?”
“这深秋的夜晚你让我睡地上,想要我们娘俩的命是吧?”
“膈应也给我忍着,忍不了自己滚下去。”
“宋望舒!”
“闭嘴,我要睡觉。”
眼看她又耍赖倒在他身侧,江寒钊眼冒杀气。
气得伸手朝她肚子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