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上的风裹挟着湿冷的雾气，刮在苏寒脸上像细小的冰碴。他握着短剑的右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极致的疲惫与经脉中的刺痛在撕扯着他的意志。眼前的两个黑风寨修士虽已是强弩之末，眼中的凶光却丝毫未减，握着兵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显然是打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小杂种，刚才杀了我们大哥，现在看你还怎么嚣张！”左侧的修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如破锣，“这斜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右侧的修士则更为沉默，只是一步步逼近，手中的长刀在雾气中划出冷冽的弧线，封锁住苏寒所有后退的路线。
苏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体内的灵力几乎枯竭，吞噬星魂也像是沉睡了一般，只有在他刻意催动时才会微微颤动，散发出微弱的吸力。刚才模仿土遁术消耗的不仅是借来的灵力，更抽走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心神，此刻脑海中阵阵发沉，视线都有些模糊。
但他不能倒下。
林浩虽然跑远了，但黑风寨的人显然不止这几个，若是他现在战死在这里，林浩未必能平安离开。更何况，他隐隐觉得，刚才吞噬那名修士灵力时偶然触发的模仿之力，或许还有更深的潜力尚未挖掘。
“死！”
左侧的修士率先发难，手中的短斧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苏寒的头颅劈来。这一斧势大力沉，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苏寒瞳孔骤缩，身体猛地向右侧扑去。他的动作已经有些迟缓，斧刃几乎是擦着他的肩头划过，带起一片血花，将他的衣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嗤啦——”
冰冷的空气灌入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苏寒借着扑出去的惯性，在湿滑的斜坡上翻滚了两圈，堪堪避开了右侧修士接踵而至的长刀。
“哪里跑！”
两名修士紧追不舍，兵器挥舞得如同狂风暴雨，将苏寒逼得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不断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
再退，就是万丈悬崖！
苏寒的后背已经感受到了崖边的风，那风比之前更加狂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吸力，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卷入深渊。
“就是现在！”
苏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转身，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右侧的修士冲了上去！
那修士一愣，随即露出狞笑，长刀横斩，直取苏寒腰间。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苏寒突然矮身，左手猛地按在湿滑的地面上，体内仅存的一丝灵力伴随着吞噬星魂的微弱吸力，再次涌入脚下的泥土之中——
“土遁！”
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些许。虽然依旧生涩，但那股奇异的感应却清晰了许多。他能“看到”脚下泥土中蕴含的微弱土行之力，能模糊地“感知”到如何引导这股力量包裹自身。
“嗡——”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脚底传来，苏寒的身体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竟真的有大半沉入了斜坡的泥土之中！
“什么？！”
两名修士同时发出惊怒的吼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眼睁睁看着苏寒的身体没入泥土，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地面下快速移动，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而去。
“妖术！这绝对是妖术！”左侧的修士吓得连连后退，握着短斧的手都在颤抖。他们黑风寨虽然作恶多端，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功法。
右侧的修士显然更镇定些，他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个移动的轮廓，咬牙道：“别慌！这妖术维持不了多久！他肯定是想绕后偷袭，我们守住要害！”
话音未落，地面上的轮廓突然消失了。
两人心中一紧，连忙背靠背站定，警惕地环顾四周，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三丈外的一处灌木丛突然晃动了一下。
“在那！”
两人同时转身，兵器齐齐挥出。
但那里空无一人。
“不好！”
右侧的修士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刚想回头，一股冰冷的触感已经贴上了他的后心。
是苏寒！
他根本没有去攻击那处灌木丛，而是借着土遁术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两人身后，此刻正站在那个身材更为魁梧的黑风寨头目——也就是之前被他击杀的刀疤脸的弟弟——的身后！
“吞噬！”
苏寒低喝一声，左手死死按在那头目后心，体内的吞噬星魂瞬间苏醒，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吸力！
“啊——！”
那头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无形的凶兽咬住了后心，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朝着后方涌去。那是他苦修十余年的灵力，带着黑风寨功法特有的阴寒与霸道，此刻却成了催命的毒药。
“怎么可能……”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甘。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流逝，丹田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不断收缩、挤压，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洞。
旁边的修士吓得魂飞魄散，挥刀就朝着苏寒砍来，想要解救头目。
但苏寒的动作更快。他右手握着的短剑反手一撩，带着一道寒光，精准地刺穿了那修士握刀的手腕。
“铛！”
长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修士捂着流血的手腕，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头目体内的灵力被苏寒一点点吸干。
苏寒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这一次吞噬的灵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驳杂，带着浓郁的阴煞之气，涌入经脉时如同无数根冰针在穿刺，让他痛得几乎要松开手。但他死死咬着牙，体内的吞噬星魂却像是遇到了美味的佳肴，疯狂地运转着，将那些驳杂的灵力快速转化、吸收。
就在那头目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被吸干，身体软软倒下的瞬间——
苏寒的脑海中，突然炸开了！
一段段陌生的文字、一幅幅诡异的图谱，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那是一种极其阴狠霸道的功法口诀，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腥味，讲述着如何将天地间的阴煞之气融入拳中，如何以力破巧、以凶克刚。
“……黑风聚，煞气生，一拳破山，二拳裂石……”
“……沉肩坠肘，气沉丹田，引煞入体，拳出如龙……”
这是……《黑风拳》的心法口诀？！
苏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竟然在吞噬对方灵力的同时，连对方修炼的功法都一并“吞噬”了过来？！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又太过诡异。那段口诀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虽然从未修炼过，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个招式的发力技巧与灵力运转路线。
“杀！”
剩下的那名修士见头目被杀，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忍着手腕的剧痛，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疯了似的朝着苏寒扑来，匕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苏寒脑中的《黑风拳》口诀如同活了过来一般，自动在他意识中流转。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侧身，避开短匕的锋芒，同时松开按在头目尸体上的左手，握紧拳头，体内刚刚转化的那股带着阴煞之气的灵力，按照《黑风拳》的心法路线，瞬间汇聚于右拳之上！
“黑风拳！”
苏寒低喝一声，一拳轰出！
这一拳打出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
只见一股浓郁的黑气从他拳头上冒了出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仿佛真的有一阵黑色的狂风在他拳前凝聚。那股黑气带着刺鼻的腥气与阴寒的杀意，与他平日里纯净的灵力截然不同，却又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嘭！”
拳头与那名修士的胸口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修士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他感觉一股阴寒霸道的力量如同重锤般砸在自己胸口，体内的灵力瞬间溃散，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哇——”
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斜坡下方的岩石上，滑出数丈远才停下，生死不知。
苏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拳头上的黑气已经散去，但那股阴寒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他心中一阵悸动。
这……真的是他打出来的？
《黑风拳》……他竟然真的用出了黑风寨的功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寒猛地回头，握紧了拳头，以为还有黑风寨的追兵。
却见林浩正跌跌撞撞地从隘口跑出来，左臂依旧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他看到斜坡上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跑了过来。
当他看到苏寒拳头上残留的黑气，以及那具死不瞑目的黑风寨头目尸体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前……前辈……”林浩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指着苏寒的拳头，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着，“你刚才那拳……那黑气……你这是……黑风寨的《黑风拳》？！”
太虚阁与黑风寨素有仇怨，林浩虽然只是外门弟子，却也认得这门黑风寨的招牌功法。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前辈，怎么会使出黑风寨的邪功？
苏寒心中一紧，连忙收敛气息，将拳头上残留的阴寒之力驱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诡异的情况，总不能说自己的吞噬术不仅能吸灵力，还能偷学功法吧？
“偶然学会的。”苏寒含糊其辞地说道，避开了林浩探究的目光，“之前在某处遗迹见过类似的图谱，刚才情急之下，竟误打误撞用了出来。”
这个解释显然有些牵强，但林浩看着苏寒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并没有过多怀疑。他只是皱了皱眉，低声道：“黑风寨的功法阴毒霸道，修炼久了容易走火入魔，前辈还是少用为妙。”
“我知道。”苏寒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一阵波澜。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脑海中那段《黑风拳》的口诀依旧清晰无比。
吞噬术的模仿之力，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还要强大。
这种能力，到底是福是祸？
他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炼之路，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苏寒压下心中的思绪，对林浩说道，“这里血腥味太重，恐怕会引来别的东西。”
林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是是！前辈说得对！我们快走！”
他看着地上那具黑风寨头目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却更多的是对苏寒的敬畏。这位前辈，不仅实力高强，还懂得黑风寨的功法，当真是神秘莫测。
苏寒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隘口走去。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吞噬星魂正在缓缓运转，消化着刚刚吞噬的灵力与那段《黑风拳》的心法。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丹田中滋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林浩连忙跟了上去，看着苏寒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只是将怀中的洗灵花捂得更紧了些。
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了陡峭的山道。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在风中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厮杀。而苏寒体内那股刚刚觉醒的模仿之力，却如同沉睡的巨龙，等待着被再次唤醒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