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
程默在高烧的迷雾中挣扎，恍惚看见病房天花板上的荧光涂料勾勒出神经脉络的图案——凌霜的"礼物"仍在他皮肤上隐隐发烫。他试图抬手，却发现手腕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不是医用款，而是苏瑾那条暗纹领带。
"别动。"
苏瑾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程默艰难地转头，看见她蜷在陪护椅上，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堆在脚边。她手里攥着支注射器，眼下青黑像是几天没睡。
"抑制剂...每八小时一次..."她的指尖擦过他滚烫的额头，"你昏迷了三十七小时。"
程默的喉咙干得冒烟。他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城市灯火如繁星，玻璃上反射出自己可怖的模样——锁骨下方被荧光颜料画着精细的解剖图，蓝色血管与红色神经在紫外灯下诡异地跳动。
"凌霜的颜料..."苏瑾突然用湿棉布擦拭他胸口的图案，"含纳米追踪剂和神经毒素。"她的动作罕见地轻柔，"幸好剂量不足..."
程默嘶哑地问："我母亲..."
"安全。"苏瑾调出手机监控，画面里程母正在复健室行走，"解毒剂起效了。"
她放下手机时，程默注意到她左手腕内侧多了道新鲜伤口——不是利器切割，更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液体灼烧的痕迹。
"凌霜呢？"
"保外就医。"苏瑾冷笑，"她背后还有人。"她突然掀开程默的病号服，露出腰腹间的手术疤痕，"知道为什么选这里取活检吗？"
程默摇头。高烧让思维像浸在胶水里般迟滞。
"因为..."苏瑾的指尖悬在疤痕上方，"母亲相同的疤痕下面，藏着微型胶卷。"
程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苏瑾书房里那些母亲的照片，每张都刻意避开了腰部。
"陈雨晴想要的就是这个。"苏瑾的声音降至冰点，"海妖病毒的原始配方。"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薇急匆匆进来，俯身在苏瑾耳边低语。程默捕捉到几个词："陈总"、"画展"、"0701"。
苏瑾的表情瞬间结冰。她起身时，程默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衣角："别去..."
这个逾矩的动作让林薇倒吸冷气。苏瑾却只是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程默发热的指尖。
"半小时后回来。"她最终抽回衣角，"给你带蜂蜜柠檬。"
门关上后，程默听见门外传来压抑的争执声。他强撑起身，踉跄到门边，透过缝隙看见苏瑾将什么药片塞进林薇手里。
"不行！"林薇的声音发抖，"陈雨晴明显是陷阱！0701已经..."
"正因如此。"苏瑾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高烧时喊的是我的名字，不是他母亲。"
程默的耳膜嗡嗡作响。他不记得自己昏迷时说过什么，但苏瑾此刻的背影紧绷如弦，白衬衫后隐约透出绷带的轮廓——她受伤了，在为他的事情奔波。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程默拿起来，发现是苏瑾落下的。屏幕显示一条新消息：「瑾儿，0701的尸检报告有问题，他体内有第二代海妖，你那个小男友恐怕也...——凌霜」
程默的手指僵住了。0701死了？而且苏瑾一直和凌霜保持联系？
手机相册图标突然跳动。程默犹豫片刻点开，最新一张照片让他心脏停跳——自己昏迷时，苏瑾趴在病床边睡着，而照片角落里，有只手正将注射器伸向她的颈部！
照片时间显示是昨夜凌晨。程默疯狂翻找通讯录，却在"最近删除"里发现段视频：陈雨晴站在0701的尸体旁，笑着说："告诉瑾儿，下一个轮到0719。"
手机突然被抽走。苏瑾站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不该看的别看。"
程默抓住她的手腕："有人要杀您！昨晚的照片..."
"我知道。"苏瑾平静地抽回手，"是林薇。"
这个答案像记闷棍。程默的大脑还在高烧中混沌，却本能地摇头："不可能..."
"她弟弟在陈雨晴的实验室。"苏瑾解开衬衫领口，露出颈侧的针孔，"昨晚的镇静剂里有追踪剂。"
她调出手机监控，画面里林薇正将程默的病历递给穿白大褂的女人——程默认出那是陈雨晴的表妹，母亲的主治医生。
"为什么不揭穿她？"程默的声音嘶哑。
苏瑾的嘴角勾起冷笑："因为需要她传假情报。"她突然俯身，将平板电脑塞到程默手中，"趁高烧没退，选一个。"
屏幕上显示着三份合同：
解除协议：立即生效，附带五百万补偿金
修订协议：延长至十年，换取母亲终身医疗
新协议：平等合作条款，但需参与危险实验
程默的视线因高烧而模糊。他试图聚焦文字，却看见苏瑾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这个发现比任何合同条款都更震撼。永远冷静自持的苏瑾，竟然在紧张？
"选吧。"苏瑾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不确定，"趁我还没..."
程默直接抓住她的手，按在第三份合同的签名处。他的指尖滚烫，苏瑾的手却冰凉，两种温度在平板上交汇。
"您知道我会选什么。"程默直视她的眼睛，"从您把血混进颜料那天就知道。"
苏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抽回手，突然从包里取出个小盒子："那就签了这个。"
盒子里是枚铂金戒指，内圈刻着"SQ-CM"的缩写，外侧镶嵌着罕见的蓝紫色荧光石——与程默皮肤上的颜料同款材质。
"监测环。"苏瑾公事公办地解释，"能中和体内毒素，也是..."她顿了顿，"新协议的凭证。"
程默伸出左手。苏瑾却将戒指戴在他右手无名指上："左手留给婚戒。"她的耳尖微微发红，"如果...将来有的话。"
这个小小的让步比任何宣言都更有力。程默看着戒指在紫外灯下发出幽光，突然发现内侧还刻着行小字："The chain holds us both."（锁链束缚着我们彼此）
窗外，晨光渐起。苏瑾拉开窗帘，阳光穿透荧光图案，在病床上投下蓝色的血管阴影。她突然说："0701不是病死的。"
程默屏住呼吸。
"他偷听了陈雨晴的秘密。"苏瑾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关于我母亲...其实是..."
警报声骤然响起。苏瑾的戒指突然发出刺目红光，程默皮肤上的荧光图案同时剧烈闪烁。林薇冲进来："苏总！陈雨晴带人闯进医院了！"
苏瑾瞬间恢复冷酷模样。她将程默推回病床，抽出手枪上膛："计划提前。给他注射B3剂。"
"可是副作用..."
"照做！"
冰凉的药液注入静脉。程默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苏瑾俯身，嘴唇几乎贴上他的额头："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我选你从来不是因为实验。"
黑暗降临前，他感觉有滴温热落在自己鼻尖——像是泪，又像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