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檀香缭绕的书房内,门帘骤然掀起,大长老的皂靴踏碎满地残香,径直跨入内室。

“如何?”枯瘦的手指掂起青玉茶盏,“一棵凤尾草,这小崽子还不满意?难道要反了天去。”

“断无可能!”负手立在窗前的王照益猛然转身,玄色锦袍带起的气流掀动案头书页。

“终究是王氏血脉。”他眉峰微蹙,目光扫过对方鹰爪似的手掌,“您口中的小崽子,当得起那句百足之虫。”

青铜鹤嘴炉吐出最后一缕青烟,大长老冷笑:“虫蜕尚能入药,怕只怕有人要剖心挖肺。”

阳光透窗而入,在王照益的蟒纹腰封上流淌。

“我看,还是尽快把他从这里换去凤尾草的消息传出去,一方面试他一试,一方面也是一个警告。最后......”

王照益的眼神幽深难测。

“总有人不顾脸面,这也算是一种庇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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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西隅的小院总笼着层药香。青砖墙根下晒着半干的血竭,竹

筛里的药片在巳时阳光里泛着油光。

张秀梅坐在廊下捣药,杵臼撞击声顿了顿 —— 长子王安平跨进院门时,靴底擦过石板的声响格外熟悉。

她没抬头,因伤导致的斑驳长发用根木簪松松绾着,露出后颈狰狞的火毒疤痕。三年前从云谷前线抬回来时,这道伤让她从行气三脉跌至备身圆满,肺腑至今淤着黑血。此刻捣药的力道却不减,松木杵把在掌心磨出深痕。

"跪下。"

王安平喉头一紧。

阿娘虽因伤性子缓和了些,眼底那股战场上磨出的厉色仍在。

他依言在厅屋青砖上跪定,余光瞥见二妹王安安攥着药铲的手顿在半空,十五岁的姑娘刚从药庐回来,鬓角还沾着药草屑。

三妹王安喜握着木刀的指节发白,十三岁的少女在丁级演武场练得一身汗,此刻僵在廊柱旁。

三岁的弟弟王安乐正往母亲怀里钻,却被她沉声道:"站到你大哥身后去。"

三个弟妹默默挪步,王安安递来担忧的眼神,王安喜攥紧了腰间

的护腕 —— 那是父亲从前线带回的玄铁碎片所铸。

"听说你把你爹拿命换的战功,折了三分之二给主脉?" 张秀梅

终于放下杵臼,指腹蹭过陶钵里的药粉,"还换了株草回来?"

这王氏就算漏风,也没传这么快吧?难道又是那些老家伙的算

计?

王安平垂首,望着砖缝里的药渣:"阿娘,三千战功树大招风。主脉早盯着咱家这块肥肉了。"

他想起族长袖中那枚用父亲战功换来的玉扳指,声音发沉。

"若不主动交出去,他们能变着法儿把战功全吞了,到时候别说庇护您,咱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放屁!" 张秀梅猛地拍案,陶钵里的药粉腾起青烟,"你爹在云

谷杀妖时,他们主脉缩在观星阁嗑灵药!如今想拿旁支的血换平安?"

她咳了两声,帕子掩住唇间溢出的黑血,"我就算去云荒拓荒埋骨,也不稀罕用你爹的骨头换他们的慈悲!"

王安安慌忙递上温水,王安喜咬着唇帮母亲顺气。

王安平膝行半步,额头抵着青砖:"阿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攥紧袖中锁灵匣,系统那声 "叮" 仍在耳畔回响,"我已想好,待安顿好家里,我就去云谷前线。"

这话如惊雷炸响。张秀梅霍然抬眼,疤痕在晨光里突突跳动:"

你说什么?"

"我去挣战功。"

王安平抬头,目光撞进母亲通红的眼底,"父亲能拿三千战功,

我也能。等我回来,不仅能护着您,还能把主脉吞掉的战功,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厅屋死寂。

王安乐似懂非懂地拽着大哥衣角,王安喜的木剑 "当啷" 落地,王安安的药铲磕在陶盆边缘。

张秀梅盯着儿子挺直的脊梁 —— 那道三年前为护旁支弟子被巨石砸伤的疤痕,此刻在布衣下绷成直线。

她想起十年前,丈夫王宁勇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说要去云谷换

孩子们的修炼资源。

如今长子又要走同一条路。

"不行。"

张秀梅别过脸,声音沙哑。

"你爹在前线九死一生,我不能再把你送进去。"

"阿娘 ——"

"我说不行!"

她猛地起身,杵臼被带得翻倒,药粉撒了满地,"这事没得商量!

你先跪着,想清楚了再跟我说!"

说罢转身进了内屋,木门摔上的声响里,透着压抑的哽咽。

王安平僵在原地,膝下的青砖浸着寒气。王安安默默捡起药铲,

王安喜蹲身收拾散落的药材,小安乐趴在他肩头,奶声奶气地说:"大哥,疼......"

他摸了摸弟弟的头,望着母亲紧闭的房门,眼底却燃起光。

锁灵匣在袖中微微发烫,那株被主脉视为鸡肋的凤尾草,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震颤。

云谷前线?主脉的算计?

王安平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