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拓荒队离开后,战十九城的空气并未因血腥镇压而缓和。
罗家、李家等家族相继组织拓荒队,却再未得到萧烈的补给赏赐。
每支队伍出发时,必有五十名血骑如影随形,他们挎着染血的战刀,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名为护卫,实为监视。
有家族主君试图向萧烈讨要伤药,换来的却是军法处置的铁律。
至高议会的拓荒令,从来只需要服从,不需讨价还价。
城内渐渐恢复表面的平静。
城外散落的聚民区被强行拆除,两百余万百姓如蚁群般涌入城墙内。
城主府的官吏们在血骑的监督下日夜赶工,将百姓按年龄、修为编入新的拓荒队。
昔日的农夫、工匠、书生,此刻都成了拓荒名册上的数字,由血骑将士担任正副队长,不分乡镇村落,编队去往云荒方向。
战十九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背着行囊的迁徙队伍,孩童的啼哭与老人的叹息,被血骑皮鞭的抽打声无情覆盖。
这一月间,西隅小院成了王安平的修行密室。
他不再急于解析新的灵草,而是将精力倾注在融会贯通已有能力上。
“百劫成钢”的修复力在他刻意引导下,已能精准作用于细微创伤。
数日前,王安平强行修炼《破浪刀》时,真气暴走震伤了肺腑,他运转此能力,只觉丹田处泛起丝丝金芒,如蛛网般渗入受损经脉,三日内便痊愈如初。
但他发现,这能力对大范围致命伤仍显乏力,且每日使用次数有限,过度催动会引发丹田刺痛。
“万烬归源”的转化特性则展现出惊人的兼容性。
他尝试将废弃的破脉丹药渣放入鼎内灵田,暗金色的根系如活物般包裹药渣,须臾间便淬炼出一缕精纯的木属性灵气。
但转化过程极为消耗精神力,且对高于乙级的毒质效果骤减,某次接触到血骑甲片上的残留煞气,竟让灵田的凤尾草短暂枯萎,可见其极限。
至于族长所授的功法,《敛息诀》已能做到敛去九成真气波动,连鼎内灵田的气息都能隐匿。
《破浪刀》勉强能使出“浪涌三叠”,刀气中夹杂着听水劲的柔意,虽威力不足,却胜在变化莫测。
《踏浪步》仍是瓶颈,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巨石,唯有在运转“万烬归源”时,脚步才稍显轻盈,似有若无地与凤尾草根系形成共振。
月底的晨光刺破战十九城的薄雾时,王安平的拓荒队已在城门集结。
这支队伍堪称旁支的精锐。
铸鼎境三人。 队长王安平,铸一鼎初期,九脉圆满的鼎纹尚未完全展现。
副队长王宁智,与王安平父亲同辈,曾带领家族商队在云荒的各个城市间行走。铸五鼎中期,因早年受伤停滞修为,却有着丰富的荒野经验。
受族长嘱托,对王安平多有照拂。这支拓荒队的人员组建就是他和王安平多次商议而成。
副队长王安昌,旁支后起之秀,铸三鼎中期,刀法刚猛。
行脉境五人: 王安铁,旁支教习,听水劲大成; 王宁忠、王宁信,两位宁字辈旁支修士,擅长阵法与侦查;
王安林、王安虎,安字辈双生子,配合默契,精通合击之术。
药庐医师王照茜,照字辈女修,正式收王安安为徒,带领十余名药徒随行。
正式队员百余人,多为旁支,备身境。
佃农、苦役一千一百余人,负责运输与筑营。随行做任务的家族成员三十余人,散修五十余人,构成队伍的预备战力。
队伍最前方,百余头体型庞大的夯土兽正低头刨地。这些异兽形似水牛,却长着犀牛般的独角,皮肤呈暗褐色,布满褶皱,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达三寸的蹄印。
它们是云荒特有的驮兽,每个家族都有专门饲养人员。
夯土兽性情温和,虽无攻击力,却能驮运千斤物资,在荒野中跋涉半月不需饮水。此刻正拉着载满粮食和药材的铁轮车,发出低沉的嘶吼。
总计一千三百人的队伍,在城门下形成一条蜿蜒的长龙。
王安平穿着簇新的皮甲,腰间悬着父亲留下的佩刀,身旁站着同样一身劲装的王安安与王安喜。
小弟王安乐抱着母亲张秀梅的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到了云荒,万事小心。”
张秀梅为王安平整理衣领,指尖触到他暗藏的“玄龟甲”,声音微颤,“若不是还有乐乐照顾,阿娘定会陪你去。”
“已给你你父亲去信,若事情顺利,半年后便可退役回来。家里你就不要担心了。”
“阿娘放心,我定会顺利拓荒。”
王安平握住母亲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族长王照益带着三位长老赶来送别。
他看了看王安平身后的队伍,又看了看远处巡逻的血骑,低声道:“萧烈给的五条路线,黑风峡妖潮最盛,迷雾沼泽毒瘴难测,断魂崖地形险恶,流沙古道沙虫横行,妖山秘林...”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循着前路,黑风峡道安全很多。但,不可大意!”
大长老王照铎塞给王安平一个油纸包:“这是『破瘴散』的改良版,能撑五日。若血骑为难,别硬碰硬。”
三长老王照金则拉过王安安,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少女连连点头,将“灵草分脉术”的兽皮卷又紧了紧。
告别声中,队伍缓缓移动。
王安平回头望去,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战十九城的城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冰冷。
王安平握紧佩刀,感受着鼎内真气的翻涌。
他知道,平静的修炼期已然结束,前方等待他们的,除了妖潮与险恶地形,前路犹如迷雾般笼罩,无法预知。
与此同时,战十九城城墙之上,萧烈负手而立,玄铁战刀在晨光中映出冷冽的光。
城主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使者,王氏拓荒队已走,其他家族也在陆续启程。”
他顿了顿,看着萧烈沉默的侧影,终于忍不住问。“只是属下不解,拓荒令推行何必如此暴烈?死在血骑刀下的,终究是人族子民...”
萧烈缓缓转头,目光扫过城下迁徙的人流,眼神里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悲哀,随即被更深的惊惧取代。
“温水煮青蛙?”
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磨损的兵器,“城主,留给人族的时间... 不多了。”
城主一惊:“前线有何变故?属下并未收到急讯...”
萧烈不再回答,只是抬头望向云荒方向,那里的天空仿佛被墨汁浸染,隐约有暗红电光闪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刀柄,甲片缝隙中渗出的血珠落在城墙砖缝里,竟迅速枯萎了一株新生的野草。
萧烈望着云荒天际的眼神,如同望着一个即将吞噬一切的巨大旋涡,那里隐藏的秘密,远比战十九城的血腥镇压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