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的晨雾还未散尽,外院的青石小径上已响起沙沙的扫地声。陈星蹲在藏经阁后墙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嘴角勾着蔫坏的笑。纸包里是他花了三天贡献点换来的“痒骨散”,粉末细如烟尘,沾在皮肤上能让修士痒得灵力紊乱——这是他专门为前天罚他抄五十遍《宗门戒律》的周执事准备的“回礼”。
“听说周执事今早要去药堂检查新到的灵草,正好路过这片竹林。”陈星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路线图,眉峰挑得老高,“只要趁他看药草清单时,把这玩意儿顺着风送过去……”他忽然顿住,侧耳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像只受惊的松鼠般缩了缩脖子,飞快将油纸包塞进袖袋里缝好的暗袋。
三日前的早课闹剧还在宗门里传得沸沸扬扬。他用三张引风符精准掀起周执事的点名册,纸页漫天飞舞时,整个外院的弟子都在憋笑。可周执事那双三角眼像鹰隼似的,竟在混乱中锁定了他藏身的方位,若非他借着人群掩护翻出后墙,怕是要被按在地上罚跪一整天。
“这次得更隐蔽些。”陈星摸出张泛黄的符纸,指尖沾着口水在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这是他昨晚偷偷改良的“微风符”,寻常微风符只能引动三尺内的气流,他却在符胆里多加了三道旋纹,能让风势绕着障碍物拐个弯——这是他从阁楼横梁上的蛛网纹路里悟出的门道,连教符箓课的长老都没教过。
竹林深处传来竹枝轻响,陈星像只狸猫般窜上 nearest 的老竹,蜷在茂密的竹叶间。晨光透过叶隙洒在他脸上,映出少年独有的狡黠。他看见周执事穿着灰布长袍,背着手走在小径上,手里果然捏着本厚厚的清单,眉头皱得像打了死结。
“来了来了。”陈星舔了舔指尖,将微风符按在竹枝上,灵力顺着指尖缓缓注入。他没有立刻激发符箓,而是屏息感受着周围的气流——风从东南来,掠过竹林时会在第三株老竹下形成个小小的漩涡,这是他观察了半个时辰才找到的“风眼”。
就在周执事走到那处风眼时,陈星猛地掐动指诀。微风符“噗”地燃起淡青色火苗,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气流贴着地面滑出,像条小蛇般钻进周执事的袖管。与此同时,他飞快摸出油纸包,借着风势抖落出一小撮粉末。
可就在粉末即将沾上周执事衣袍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道被改良过的微风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原本温顺的气流像被激怒的蜂群,猛地在半空炸开!陈星只觉灵力逆流,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了下,忍不住闷哼出声。更诡异的是,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煮沸的水,灵力波动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连他藏身的竹枝都在剧烈震颤。
“怎么回事?”陈星惊得差点从竹上摔下去。他明明只注入了半分灵力,这符箓却像是吞了烈火的爆竹,完全失控了。
周执事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猛地转身看向竹林深处,三角眼瞪得滚圆:“谁在那里?!”他手里的清单被狂暴的气流卷上半空,纸页哗啦啦散了一地。
更麻烦的是,那股失控的灵力像道无形的冲击波,朝着竹林外的药圃席卷而去。陈星透过竹叶缝隙看见,药圃里正有个穿浅绿裙衫的身影在搬运竹筐,筐里装满了带着晨露的药草——是药堂的花灵儿。
“小心!”陈星下意识喊道。
可已经晚了。灵力冲击波撞上药圃边缘的木栅栏,栅栏“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花灵儿手里的竹筐被气浪掀翻,数十株刚采摘的“凝露草”撒了满地。那草叶上的露珠沾到狂暴的灵力,竟像烧红的烙铁般炸开,在泥土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花灵儿惊呼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被飞溅的草叶划伤,渗出细密的血珠。她看着满地被毁坏的药草,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凝露草……”这是她今早天没亮就去后山采摘的,本要用来炼制安神丹,现在却大半被毁。
陈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只是想捉弄周执事,从没打算牵连旁人,更别说这位总是笑眯眯帮人处理伤口的花师妹。
就在这时,演武场方向传来一声怒喝,像是闷雷滚过地面。陈星转头望去,只见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碎石中央,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是曾臣。
刚才那股灵力乱流显然也波及了演武场。曾臣原本正在修炼磐石锻体术,双拳砸在石地上时,突然被乱流干扰,灵力岔了道,硬生生在地上砸出个半尺深的坑。他那身原本凝实的青灰色石纹此刻忽明忽暗,额角青筋暴起,眼神里翻涌着陈星从未见过的暴戾,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是谁在捣鬼?!”周执事气得脸色铁青,他一眼就瞥见了竹枝上的陈星,三角眼眯成了条缝,“好你个顽徒!上次的账还没算,竟敢在这里引动灵力作乱!”
陈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顾不上捉弄周执事了,转身就往竹林深处跑。他的身法确实灵动,在密集的竹枝间穿梭如飞,可这次周执事显然动了真怒,竟直接祭出柄三寸长的铁尺,灵力灌注下,铁尺化作道黑影追了过来。
“抓住他!”周执事的怒吼惊动了附近的弟子,很快就有几道身影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
陈星心里发苦,脚下却不敢停。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灵力还在乱晃,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连他最擅长的闪避都变得滞涩起来。就在他绕过一株老竹时,突然看见地上散落的凝露草,花灵儿蹲在那里默默捡拾,阳光照在她颤抖的肩膀上,看得人心里发堵。
“对不起……”陈星在心里默念,咬着牙加快了速度。他知道现在道歉没用,只会被周执事当场抓住,只能先跑出去再说。
演武场那边,曾臣已经压下了体内翻腾的戾气,但看向竹林的眼神依旧冰冷。他刚才差点走火入魔,若不是及时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恐怕此刻已经伤到自己了。他认得那个逃跑的身影,是三日前扰乱早课的外院弟子,一股怒火在他胸腔里烧了起来。
药圃里,花灵儿终于把剩下的凝露草捡完了。她看着竹筐里寥寥无几的药草,又看了看满地焦黑的痕迹,眼圈红得更厉害了。她不是生气,只是心疼这些辛辛苦苦采来的草药,还有被划伤的手指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鼻子发酸。
“花师妹,你没事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花灵儿回头,看见林璇站在药圃边缘,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她显然是路过这里,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断裂的栅栏,最后落在那些焦黑的小坑上。
“林师姐……”花灵儿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的药草……”
林璇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地上的焦痕。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痛感,还有种极不稳定的灵力残留。她皱了皱眉,又看向竹林深处,那里隐约传来周执事的怒喝和弟子们的喧哗。
“这不是普通的灵力失控。”林璇轻声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思索,“刚才那股波动很奇怪,像是……两种不同的灵力在冲撞。”
花灵儿没听懂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抱着竹筐站起身:“我先把这些拿回药堂了。”
林璇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又抬头望向演武场方向。曾臣已经重新开始修炼,只是拳头砸在石地上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像是在发泄着什么。而竹林深处,陈星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混乱的灵力波动。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竹简上划过,那是她刚从藏书阁借来的《基础灵力波动图谱》。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似乎和图谱上记载的“灵力对冲”现象有些相似,但又多了些更复杂的旋纹,就像……有人在强行扭转气流的方向。
“是那个外院弟子干的吗?”林璇低声自语,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可他的灵力修为看起来并不高,怎么会引动这么奇怪的波动?”
远处,周执事的怒吼还在继续,隐约能听到“全体外院弟子罚抄戒律”的声音。林璇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内院的方向。她总觉得刚才那场混乱没那么简单,那股失控的灵力里,似乎藏着某种她还看不懂的规律。
而此刻的陈星,正躲在藏经阁顶层的横梁上,心脏“砰砰”直跳。他能听到楼下传来周执事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弟子们议论纷纷的动静。
“听说了吗?周执事被气得跳脚,要罚所有外院弟子清扫后山三个月!”
“好像是有人在竹林里乱引灵力,还毁了药堂的凝露草。”
“我猜是陈星那小子干的,除了他没人敢这么折腾。”
陈星捂住脸,心里又悔又怕。他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动静,不仅连累了整个外院,还毁了花灵儿的药草,甚至差点让曾臣走火入魔。袖袋里的痒骨散硌得他手心发烫,像是块烧红的烙铁。
“这下玩脱了……”陈星靠在冰冷的横梁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笑。阳光透过阁楼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那些晃动的光斑,忽然想起刚才灵力失控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符纸钻进了他的指尖,凉丝丝的,像条小鱼般游进了他的经脉。
是错觉吗?
陈星皱着眉活动了下手指,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可当他再次尝试调动灵力时,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比平时活跃了数倍,甚至在指尖凝聚出一小团旋转的气流——和他改良微风符时画的旋纹一模一样。
他愣住了,随即心里升起个更让他不安的念头:刚才的灵力失控,或许不只是因为他改良了符箓那么简单。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开始搜查藏经阁。陈星连忙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了些。他知道,这次的麻烦,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