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荆棘丛的硝烟还未散尽,墨玦踩着满地狼藉走出这片血色之地时,靴底早已被暗红的血液浸透。

嶂岳跟在他身后,沉重的铁靴碾过断裂的骨茬,发出细碎的脆响,与远处林中传来的鸟鸣形成诡异的反差。

“往这边走。”墨玦突然转向右侧的陡坡,

【蚀界之瞳】穿透茂密的灌木丛,捕捉到坡下有片隐蔽的竹林,“那里有天然的屏障,能避开追踪。”

嶂岳紧随其后,盾牌在陡峭的坡面上磕出火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破地方我来过三次,从没发现那片竹林。”

“猜的。”墨玦没有解释。这片竹林是前世铁岩告诉他的秘密据点,当年他们被蚀骨蔷薇追杀时,曾在这里躲了整整三天。

【蚀界之瞳】下,竹林深处隐约可见几间废弃的木屋轮廓,屋檐下挂着的风干草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那是铁岩留下的记号。

下坡时,嶂岳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墨玦回头,看见一根断裂的荆棘刺穿了他的皮靴,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靴底往下渗。

盾战士却像没察觉似的,依旧大步流星地跟着,只是额头的青筋跳得厉害。

“停下。”墨玦按住他的肩膀,从背包里取出月光苔汁液,“坐下处理一下,这荆棘有毒。”

嶂岳这才低头看了看伤口,咧嘴一笑:“小意思,比这严重的伤我都受过。”嘴上虽逞强,身体却很诚实,乖乖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任由墨玦将银绿色的汁液涂在伤口上。

汁液接触皮肤的瞬间,伤口处冒出细密的白烟,嶂岳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我操,这什么玩意儿?比蚀骨蔷薇的毒药还霸道!”

“能救命的玩意儿。”墨玦包扎好伤口,指尖无意中触到嶂岳腰间的铭牌——那是块磨损的青铜牌,上面刻着“蚀骨蔷薇预备营”的字样,边缘还有明显的划痕,像是被刻意刮过。

嶂岳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把将铭牌扯下来扔进草丛:“早该扔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初进公会,是觉得能跟着强者混,后来才发现,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抢资源、杀同伴、拿活人喂怪物……白烬那混蛋,简直不是人。”

墨玦想起记忆碎片里塔隆被推下核心坑的画面,沉默着没接话。

有些黑暗,不需要用语言描述,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

处理好伤口,两人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

越靠近木屋,空气中的草药味越浓郁。墨玦的【蚀界之瞳】突然捕捉到一缕熟悉的能量波动,与溪谷镇破屋的净化阵纹同源,但更加微弱——是符尘的气息!

“有人来过。”他示意嶂岳放慢脚步,蔷薇法杖的尖端泛起微光,“而且是自己人。”

木屋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屋内的石桌上摆着几个陶罐,里面装着熬制好的药膏,罐口还冒着热气。墙角的草堆上放着件灰布袍,袖口绣着的咒纹图案正是符尘的标记。

“是你那导师?”嶂岳握紧铁斧,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人呢?”

墨玦走到石桌前,拿起一个陶罐闻了闻——药膏里掺了圣光草和月光苔,是治疗能量灼伤的特效药。

罐底压着张字条,上面用炭笔写着潦草的字迹:“速去幽寂之森,噬魂妖树提前苏醒,蚀骨蔷薇的蠢货们正在送人头。”

“噬魂妖树?”嶂岳皱起眉头,“那不是20级的精英BOSS吗?怎么会提前苏醒?”

墨玦的心头沉了沉。符尘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蚀界能量的扩散正在加速,不仅让怪物等级飙升,连刷新时间都变得混乱。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用不了多久,整个《纪元裂痕》的平衡都会被打破。

“我们得去看看。”他将药膏收进背包,“那棵妖树的核心能制作‘灵魂防护咒纹’,对抵抗蚀界精神污染很有用。而且……”

他想起前世流萤就是在这次围剿中被噬魂妖树的藤蔓重伤,从此落下病根,后期面对蚀界生物时精神力总是不稳定。

这一世,他不能让历史重演。

离开木屋时,墨玦在门框上刻了个微型“传讯纹”——这是符尘教他的秘术,能通过能量波动传递简单的信息。

如果老头回来看到,就会知道他们的去向。

幽寂之森的雾气比想象中更浓,乳白色的浓雾将参天古木变成模糊的剪影,阳光穿透雾层时,被拆分成无数细碎的光柱,照在湿漉漉的苔藓上,泛着诡异的银光。

“这鬼地方……”嶂岳的盾牌在雾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能见度不到五米,要是被伏击就麻烦了。”

墨玦没有说话,【蚀界之瞳】正全力运转。

雾气中的能量流动在他眼中如同活物,绿色的生命能量与暗紫色的蚀界能量交织缠绕,形成一张巨大的能量网,而网的中心,正是那棵苏醒的噬魂妖树。

“往这边走。”他拨开挡路的藤蔓,“能量最紊乱的地方,就是妖树的位置。”

深入森林约半小时后,前方突然传来密集的打斗声。

金属碰撞声、法术爆炸声、玩家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透过浓雾传过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是蚀骨蔷薇的人!”嶂岳的听力比墨玦敏锐,“听动静至少有二十人,好像遇到麻烦了。”

墨玦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层雾障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棵直径近十米的巨树矗立在林间空地上,树干上布满了人脸状的瘤疤,每个瘤疤都在无声地嘶吼。

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如同巨蟒般在空中挥舞,将十几名蚀骨蔷薇玩家缠绕、刺穿、吞噬。

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武器和残破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泥土,甚至染红了半空的雾气。

空地中央,一个穿着蓝色法袍的女玩家正被数根粗壮的藤蔓围攻,她的魔法盾已经布满裂纹,法杖顶端的蓝宝石忽明忽暗,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尽管身陷绝境,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每一次施法都精准地击中藤蔓的节点,试图为身后的残兵争取时间。

“是流萤!”嶂岳低呼一声,“蚀骨蔷薇的核心法师,据说操作很厉害,就是性子太倔,总跟白烬对着干。”

墨玦的目光落在流萤的法杖上。

【蚀界之瞳】清晰地“看”到杖身刻着的“聚能纹”有被篡改的痕迹,某个关键节点被换成了蚀界能量的传导纹路。

这不是流萤自己改的,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她在高强度战斗中被蚀界能量反噬。

“白烬的手笔。”他低声说,指尖在刻刀上凝聚起精神力,“我们得帮她。”

嶂岳愣了一下:“帮蚀骨蔷薇的人?”

“帮她,不帮蚀骨蔷薇。”墨玦的刻刀在虚空中画出“迟缓纹”的轨迹,“她要是死了,白烬只会更得意。”

话音未落,流萤的魔法盾突然碎裂,一根带着倒刺的藤蔓如同毒蛇般射出,直指她的心脏。女法师绝望地闭上眼,却迟迟没感受到预想中的剧痛。

她睁开眼,看见一根金色的蔷薇法杖挡在自己面前,杖头绽放的能量蔷薇正死死抵住藤蔓的尖端。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咒纹师站在她身前,侧脸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刻刀在他手中旋转,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淡黑色的咒纹亮起,将涌来的藤蔓一一逼退。

“你是……”流萤的声音带着惊讶。

“路过的。”墨玦的声音冰冷如霜,刻刀突然脱手飞出,精准地斩断缠绕在流萤腰间的藤蔓,“不想死就赶紧起来帮忙。”

流萤这才回过神,法杖顶端的蓝宝石重新亮起,冰蓝色的法术洪流顺着墨玦开辟的路径冲出,瞬间冻结了大片藤蔓。

嶂岳也从侧面杀到,盾牌带着金色的斗气撞向树干,巨树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挥舞的藤蔓明显迟滞了几分。

三人形成诡异的配合——墨玦的咒纹控制全局,流萤的法术提供爆发输出,嶂岳的盾牌则构筑起坚固的防线。

原本一边倒的战局逐渐逆转,蚀骨蔷薇的残兵也趁机重整阵型,虽然人数只剩不到十人,却也能勉强提供支援。

“攻击树干上的人脸瘤疤!”墨玦的声音穿透打斗声,【蚀界之瞳】早已锁定妖树的弱点,“那些是能量核心的投影!”

流萤立刻调整法术方向,冰蓝色的能量精准地轰击在最大的人脸瘤疤上。

“咔嚓”一声脆响,瘤疤表面出现裂纹,暗紫色的汁液顺着裂纹涌出,噬魂妖树的咆哮变得更加凄厉,挥舞的藤蔓也失去了章法。

“就是现在!”墨玦双手合十,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地面。

“破界纹”的金色纹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与妖树的能量网产生剧烈共振。

那些缠绕在玩家身上的藤蔓突然僵直,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裂纹。

“动手!”

嶂岳的铁斧带着破风声劈在树干上,流萤的冰锥如同暴雨般落下,蚀骨蔷薇的残兵也使出浑身解数。

在“破界纹”的干扰下,妖树的能量防御如同纸糊般脆弱,庞大的身躯在众人的合力攻击下摇摇欲坠。

随着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噬魂妖树的树干彻底崩裂,暗紫色的核心暴露在空气中,随即在金色的咒纹光芒中化为齑粉。

缠绕的藤蔓失去能量支撑,纷纷枯萎断裂,空气中弥漫的暗紫色能量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战斗结束的瞬间,流萤突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的法袍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延伸到腰侧,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是被妖树的藤蔓划伤后,感染了蚀界能量。

“你怎么样?”墨玦走过去,从背包里取出符尘制作的药膏。

流萤警惕地看着他,没有接药膏:“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看不惯白烬的所作所为而已。”墨玦将药膏放在她面前,“这是‘净化药膏’,能抑制蚀界能量,用不用随你。”

他转身走向嶂岳,两人开始收拾战场。蚀骨蔷薇的残兵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复杂,既感激又忌惮,没人敢上前搭话。

流萤看着地上的药膏,又看了看墨玦的背影,最终还是拿起药膏涂在伤口上。

银绿色的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暗紫色的侵蚀果然在快速消退。

“他到底是谁?”她低声问旁边的一个战士。

战士摇摇头,声音带着敬畏:“不知道,只听说他叫墨玦,是个咒纹师,昨天单刷了毒牙蜂王,还毁掉了会长的蚀界法阵……”

流萤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是昨天在广场上,被白烬追杀的那个神秘咒纹师!

当墨玦和嶂岳准备离开时,流萤突然站起来:“等等!”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暗紫色的晶体,递了过来:“这是我刚才从妖树核心里找到的,好像是种特殊的能量结晶……你可能用得上。”

墨玦看着那块晶体,【蚀界之瞳】清晰地“看”到里面蕴含的精纯灵魂能量——正是制作“灵魂防护咒纹”的核心材料。

他没有客气,接过晶体收好:“谢了。”

“你要小心白烬。”流萤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最近很不对劲,不仅收集蚀界能量,还在秘密培养一批被蚀化的玩家……”

话没说完,森林深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烬带着大批精英玩家出现在雾中,白色的法师袍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流萤,你做得很好。”白烬的声音温和,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不过,这里好像有两只不该出现的老鼠。”

幽寂之森的雾气再次变得浓厚,将所有人的身影吞没在一片朦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