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钻进窗帘缝时，林默已经坐在书桌前了。《高等数学》摊开在桌面上，昨晚写的解题步骤旁，不知何时落了片银杏叶——大概是李宇杰昨晚开窗透气时飘进来的，叶尖还带着点露水的湿痕。
“哟，学霸起这么早？”王超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宿醉般的沙哑嗓音里还带着键盘敲击的残影，“我凌晨三点睡的，对面那队简直菜得抠脚，要是有你这脑子……”
“我不会玩游戏。”林默头也没抬，笔尖在“洛必达法则”的例题下划了道线。这话他已经说过三遍，从昨天到宿舍开始，像道无形的墙，把自己和舍友们的游戏世界隔开。
王奔翻了个身，耳机线从耳朵上滑下来：“别装了，高考623的脑子，玩游戏能差到哪去？昨晚看你扫屏幕那眼，比我们战队的分析师还准——王超那波走位，是不是必死？”
林默的笔尖顿了顿。昨晚王超操控的刺客英雄，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贸然越塔，他确实一眼就看出对方辅助在草里蹲伏的破绽——就像高中时，他总能预判对手的闪现方向，那是刻在肌肉记忆里的本能。
“碰巧。”他把银杏叶夹进课本，起身往阳台走。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凉，楼下的篮球场已经有了拍球声，砰砰的节奏和记忆里训练赛的倒计时音重叠。他忽然想起高三最后一场比赛，决胜局的计时器跳向零秒时，全场的欢呼声也是这样密集而滚烫。
“林默！”李宇杰举着两个包子从门外冲进来，塑料袋在晨光里哗啦啦响，“给，食堂刚买的肉包，刘砚杰去占图书馆座了，说三楼靠窗的位置能晒到太阳。”
林默接过包子时，指尖触到塑料袋上的油渍，突然想起高中战队的休息室。每次比赛前，队长都会塞给他两个肉包，说“垫垫肚子，打游戏不能饿”。那时候的肉包总是凉的，因为他们总在网吧待到凌晨，便利店的微波炉早就关了。
“谢了。”他咬了口包子，肉汁烫得舌尖发麻。
“对了，”李宇杰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王超他们在聊电竞社团的招新赛，下周六在学校机房比，据说冠军能代表学校打省赛。”
林默的咀嚼动作慢了半拍。省赛这两个字像颗石子，投进看似平静的湖面。他想起高二那年省赛决赛，他在落后两局的情况下，用辅助英雄打出全场最高伤害，解说在台上喊“这波操作，职业选手都未必能做到”。
“没兴趣。”他把包子咽下去，声音有点干。
“也是，”李宇杰挠挠头，“学习要紧。不过听说今年的奖品挺狠，冠军队能去职业俱乐部参观，还能跟‘极光’战队的队长合影——就是那个三连冠的传奇打野，你知道吗？”
“极光”的队长，ID“风”，是他高中时的偶像。当年他还在战队时，曾在全国赛后台远远见过一面，对方穿着黑色队服，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分析战术的样子专注得像尊雕塑。
林默没说话，转身回了宿舍。王超他们已经洗漱完毕，正围在电脑前看比赛回放，屏幕里“风”的打野英雄如一道残影，在野区穿梭收割，操作行云流水。
“看见没？这意识！”王超拍着桌子，“据说他高考也六百多分，人家就是学习游戏两不耽误……”
话音未落，林默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本市。他划开接听键，那边传来个温和的女声：“请问是林默同学吗？我是教务处的张老师，你的档案里备注了数学竞赛经历，学校想组建高数答疑小组，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我……”
“对了，”张老师在那头补充道，“小组里还有几个女生，都是各系的学霸，你们可以互相交流学习经验。”
林默的目光落在窗外，楼下的银杏树下，几个女生正抱着书经过，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他忽然想起昨晚王奔的话，关于那个隐姓埋名的电竞大神，关于新的舞台。
“我加入。”他说。
挂了电话，宿舍里的游戏回放还在继续。“风”的打野英雄完成了一波漂亮的四杀，屏幕上炸开绚烂的特效。林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薄茧是刷题磨出来的，但指腹的弧度，依然保留着敲击机械键盘的记忆。
他翻开《高等数学》，夹在里面的银杏叶正好落在“导数的应用”那一页。阳光透过窗户，在公式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游戏地图里的明暗交界线。
“林默，”王超突然喊他，“你真不去看看招新赛？就当……长长见识？”
林默的指尖划过导数公式，忽然笑了笑。或许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隐藏，就像天赋会以不同的形式生长，公式里藏着逻辑，操作里藏着本能，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找到平衡的支点。
“再说吧。”他把课本合上，银杏叶从纸页间滑落，在桌面上转了个圈，停在键盘旁边。那里，仿佛有片看不见的战场，正等待着被重新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