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剑宗后山的晨雾被一道银白剑气劈开。楚雪——或者说重获记忆的楚凌霄收剑而立，看着右臂上流转的银纹微微出神。这些曾经代表太虚剑骨的纹路，如今呈现出全新的形态：不再是单纯的防御光甲，而是能随着心意化作万千剑丝。
"《太虚衍天诀》第九重'万象归虚'..."他轻声自语，"原来要轮回圆满后才能领悟。"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云清雪端着食盒走来，发间还沾着晨露。三百年过去，她摆放碗筷的动作依然和记忆中一样——玉筷永远摆在右侧，盛粥只盛七分满。
"尝尝，按你当年教的方法熬的灵米粥。"她舀了一勺吹凉，"加了北海冰莲籽。"
楚凌霄接过碗，指尖相触时，两人臂上的银纹与眉心的镜纹同时亮起微光。这种共鸣是重生后才出现的现象，仿佛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刻进天道法则。
"莫长老昨晚来找我。"云清雪突然说，"中州来讯，幽冥殿余孽在坠星谷附近活动。"
筷子在碗边轻轻一磕。楚凌霄眼前闪过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画面：魔尊湮灭时的嘶吼、李玄舟石化的残躯、自己化作光点消散的瞬间...
"不可能。"他放下碗，"我亲眼看着魔尊真灵溃散。"
云清雪指尖凝聚出一面水镜。镜中显示坠星谷上空盘旋着诡异的黑雾，雾中偶尔闪过血色瞳影。
"轮回镜感应到熟悉的因果波动。"她眉头微蹙，"像是...某种执念的具现化。"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初代楚星河留下的警告：因果之种若未完全消化，可能孕育出新的变数。
坠星谷比记忆中更加荒芜。当年大战残留的时空乱流将这里扭曲成了诡异的模样：有些岩石悬浮在半空，有些溪水倒流向天际。楚凌霄踩在虚实交界的地面上，银纹自动蔓延至足底，稳定着周围紊乱的法则。
"在那里。"云清雪突然指向谷底。
原本太虚地宫的位置，此刻矗立着一座由黑晶凝结的畸形宫殿。宫殿外墙布满血管般的纹路，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搏动。最令人不安的是，殿门前跪着上百尊石像——全是这三百年来失踪的修士！
"活人石化..."楚凌霄瞳孔收缩，"李玄舟的..."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黑雾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只巨大的六瞳魔眼！但与当年不同的是，这只魔眼的瞳孔里竟映照着楚凌霄与云清雪前八世轮回中的死亡场景！
"欢迎回来。"魔眼发出重叠的回声，既有魔尊的阴沉，又夹杂着李玄舟的讥诮，"我的'因果之种'。"
云清雪瞬间拔剑。镜光扫过之处，黑雾如遇骄阳般退散，但很快又凝聚起来。更可怕的是，那些石化修士突然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亮起血色光芒！
"它不是实体。"楚凌霄银纹暴涨，在身前交织成太虚神玉的虚影，"是众生对魔尊的恐惧孕育的执念体！"
魔眼发出刺耳尖笑："恐惧？不，是渴望！这三百年来，多少人暗中祈求魔尊归来？"它的瞳孔映出各地邪修举行血祭的画面，"你们消灭了魔尊，却消灭不了人心对力量的贪婪！"
楚凌霄突然明白了。这不是魔尊复活，而是众生恶念借助未消散的因果之力，孕育出的扭曲产物！
"清雪，用那招。"
云清雪点头，眉心镜纹大放光明。两人背靠背站立，银纹与镜光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这是他们重生后创出的合击之术——"因果劫"！
黑晶宫殿在太极图的碾压下分崩离析。魔眼疯狂挣扎，六只瞳孔轮流射出毁灭光束，却都被太极图转化吸收。那些石化修士一个接一个爆裂，每碎一尊，魔眼就暗淡一分。
"没用的！"魔眼嘶吼着，"只要世间还有恶念，我就永不消亡！"
楚凌霄突然收剑后撤。在云清雪疑惑的目光中，他银纹尽数离体，在空中凝成九道锁链——正是当年连接魔尊的因果之链！
"你错了。"锁链刺入魔眼瞳孔，"我们不是来消灭你，而是..."
锁链突然亮起净化之光。魔眼剧烈抽搐，瞳孔中的画面开始变化：血祭的邪修被各派围剿、孤儿被修士收养、就连坠星谷都在缓慢恢复生机...三百年来世间所有的善念通过锁链涌入，将扭曲的因果一点点矫正。
"...来平衡因果。"
魔眼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轰然炸裂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包裹着一缕恶念，被锁链送往轮回深处净化。谷底的黑晶宫殿化作齑粉，露出下面被掩埋的太虚门遗址——一株嫩绿的新芽正从废墟中破土而出。
云清雪弯腰轻触新芽，突然怔住："这是..."
芽心躺着一块晶莹的碎片，正是当年遗失的最后一块轮回镜残片！碎片映出两人身影时，他们同时看到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初代楚星河与云素衣并肩站在轮回镜前。
"九世之后呢？"云素衣问。
"那时太虚神玉会圆满。"楚星河笑着拭去她的泪，"你们将超越轮回，成为真正的..."
记忆到此中断。楚凌霄拾起碎片，发现它自动飞向云清雪眉心，与镜纹完美融合。刹那间，她周身流转的大道气息骤然升华，竟隐隐有羽化登仙之兆！
"看来..."他笑着牵起她的手，"我们的路才刚开始。"
三个月后，重建的太虚门正式开宗。
山门前，楚凌霄看着牌匾上"新太虚"三个字，思绪万千。三百年前的血战，三百年后的重生，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却又是全新的开始。
"掌门师兄！"几个年轻弟子跑来，"护山大阵已经按您教的布置好了！"
他笑着揉揉孩子们的脑袋。这些都是在魔灾中失去亲人的孤儿，如今个个眼中都有了光。不远处，云清雪正在指导弟子练剑，眉心的镜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楚掌门。"莫天青拄着拐杖走来，递上一卷竹简，"刚收到的，北海发现上古秘境，疑似有..."
"白泽遗骸？"楚凌霄接过竹简，突然察觉不对，"等等，您刚才叫我什么？"
老人狡黠地眨眨眼："太虚门主不称掌门称什么？"他指向山门石碑，"这可是初代祖师定下的规矩。"
石碑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新刻的字迹：
「后世弟子楚凌霄、云清雪，当为新太虚开宗祖师。
——楚星河 留」
楚凌霄望向练剑场。云清雪似有所感，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那笑容穿越了三百年时光，与记忆里太虚门梨花树下的白衣少女重叠。
山风拂过，漫山新栽的梨树沙沙作响。其中最高大的那棵树上，并蒂双花已然结出青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