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馊臭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陆沉拽着林溪躲进废弃电话亭时，铁皮外壳还在微微发烫，显然是被血月的红光烤了太久。老王正用消防斧撬开隔壁的卷帘门，花衬衫男人瘫在垃圾桶旁哼哼，像条被抽走骨头的癞皮狗。
“这里能行吗？” 林溪的眼镜片沾着灰，透过模糊的镜片打量着这方寸之地。电话亭的玻璃碎了大半，按键上积着厚厚的污垢，只有 “紧急呼叫” 的红色按钮还泛着油亮的光泽，像是被无数人按过。
陆沉没说话，手指在布满划痕的键盘上按出苏晴的号码。他的指尖在颤抖，连带着话筒都发出滋滋的杂音。自从灵气潮汐爆发后，手机就成了块板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种老式公用电话 —— 据说在信号中断时，这种依赖电话线的设备反而可能接通。
“嘟…… 嘟……” 忙音像是敲在心脏上的重锤。陆沉盯着电话亭内壁贴着的小广告，上面的租房信息被人用马克笔涂改过，“美女上门” 的字样旁边多了个绿色的笑脸，笑得龇牙咧嘴，和变异者的表情如出一辙。
“打不通就别浪费时间了。” 花衬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后脑勺的肿包看得一清二楚，“现在通讯基站早该炸了，能活下来就不错，还惦记什么女朋友？”
陆沉猛地转头，U 型锁在掌心转了半圈：“闭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昨晚送苏晴回家时，她还踮着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说等发了工资就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你这种人不会懂的。”
花衬衫被他眼神里的狠劲吓退两步，嘟囔着骂了句 “神经病”，转身钻进老王撬开的卷帘门。林溪轻轻碰了碰陆沉的胳膊：“试试座机号码？有时候固定电话线路更稳定。”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父母家的座机号码。听筒里的忙音持续了足足半分钟，就在他快要放弃时，突然传来声微弱的 “咔哒” 声，像是线路被接通了。
“喂？是小沉吗？” 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背景里有电视机的噪音，还夹杂着种奇怪的 “沙沙” 声，像是有人在摩擦砂纸。
“妈！你们怎么样？爸呢？家里有没有事？” 陆沉的声音突然哽咽，握着话筒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现在在环球金融中心附近，我这就回去找你们！”
“别…… 别回来……”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家里…… 不太对劲…… 你爸他…… 他刚才看新闻的时候，眼睛突然……”
沙沙声越来越响，隐约盖过了母亲的话语。陆沉把耳朵死死贴在听筒上，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妈！你说什么？爸怎么了？！”
“眼睛…… 绿了……”
最后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伴随着声凄厉的尖叫，通话突然中断。听筒里只剩下刺耳的忙音，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绝望。陆沉疯狂地拍打着电话按键，忙音却像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操！” 他一拳砸在电话机上，塑料外壳裂开道缝，按键弹飞出来，滚落在满是烟头的地面上。那些数字键在血月的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母亲最后说的那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林溪递来张纸巾，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电话亭外传来老王的喊声，说里面是间废弃的仓库，有铁门可以锁上。陆沉却像没听见似的，慢慢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钱包。
钱包是苏晴送他的生日礼物，黑色的皮质表面印着只卡通猫，是她最喜欢的那种。他颤抖着打开钱包，夹层里放着张三人合照 —— 去年春节在老家拍的，父母坐在中间，他和苏晴站在两边，四个人笑得像傻子。
照片上的母亲还没有白头发，父亲的啤酒肚也没现在这么明显，苏晴穿着他送的粉色卫衣，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那时的天空还是蓝的，月亮是白的，谁也想不到有一天，“眼睛绿了” 会成为最恐怖的诅咒。
“撕拉 ——” 陆沉把照片从中间撕开，小心翼翼地将父母的那半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有苏晴的半折成小小的方块，放进外卖箱的保温餐盒里，和那块暗黄色的石头放在一起。
“这是……” 林溪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有惊讶，也有理解。
“分开保管，保险点。”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吞了砂纸，“万一…… 我是说万一，总有个念想。”
电话亭外突然传来声凄厉的猫叫。陆沉猛地站起来，U 型锁已经握在手里。林溪指着仓库的方向：“是刚才那只小猫！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两人冲到卷帘门时，正看见花衬衫男人举着消防斧，对准缩在角落的绿毛小猫。那只刚出生的小猫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对着男人发出威胁性的嘶鸣，浑身的绿色绒毛根根竖起，像团炸开的蒲公英。
“你干什么？” 陆沉一脚踹在男人的腰上，将他踹得踉跄着后退几步，“跟只猫过不去？”
“这玩意儿不对劲！你看它的毛！肯定被污染了！” 花衬衫捂着腰骂骂咧咧，“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趁早弄死！”
小猫突然扑向花衬衫的脚踝，用还没长齐的乳牙啃了下去。男人惨叫着踢开它，消防斧再次举了起来。陆沉眼疾手快地抓住斧柄，两人较着劲拉扯时，小猫突然对着仓库深处发出 “喵呜” 的叫声。
仓库尽头的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老王突然用手电筒照过去，光柱里赫然出现数十只和便利店见过的一样的巨型蟑螂，正顺着墙壁快速爬过来，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
“我靠！捅了蟑螂窝了？” 花衬衫瞬间怂了，也顾不上和陆沉较劲，转身就往铁门跑，“快关门！快关门啊！”
陆沉最后看了眼那只绿毛小猫，它正对着蟑螂群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明明体型悬殊，却透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他突然想起苏晴以前总说，猫是种很骄傲的动物，就算快死了也不会求饶。
“带它走！” 陆沉拽起小猫塞进外卖箱，那里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全麦面包。林溪已经和老王合力关上铁门，厚重的铁皮发出沉闷的响声，暂时挡住了蟑螂的追击。
仓库里只剩下应急灯的绿光，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花衬衫瘫在地上喘气，看陆沉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没再提弄死小猫的事。老王靠在铁门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抓挠声，脸色惨白。
陆沉摸了摸外卖箱，能感觉到小猫在里面发抖，还有那块暗黄色石头传来的微弱温度。他突然觉得，这只猫和这块石头，还有那张撕碎的照片，或许就是他在这末世里仅存的念想了。
“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林溪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里的门挡不住多久，而且我们没有多少水和食物了。”
陆沉点点头，目光落在仓库角落的通风管道上。那管道足够粗，看起来也还算结实，或许能通往别的地方。他握紧 U 型锁，心里有了个主意 —— 不管前面有什么，都得走下去，为了那些还没找到的人，也为了自己。
绿毛小猫突然从外卖箱里探出头，对着通风管道的方向叫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而带着种奇异的兴奋。陆沉的心猛地一跳，隐约觉得这只猫不简单。
“看来这小家伙知道路。” 他笑了笑，虽然笑容比哭还难看，“走吧，跟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