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乾钺不再打门，后退两步正准备破门进去，苏影却从里面淡然把门打开了，神色十分镇定，把手机藏在裤兜之中。
“你干什么？我上个厕所而已。”
小护士惊异地看着苏影，又看了看穆乾钺，有苦说不出：“我……我，患者怎么都不让我陪着，我怕她在里面想不开……”
苏影手里握着手机，微微有些出汗，淡淡地道：“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说着，她就侧过身往房间里走。
“等等！”
穆乾钺冷冷地道，苏影身体一僵，就感觉穆乾钺的身影压过来，手机被一股力量向外拉。她回头努力抓住手机，穆乾钺手上一用力，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穆乾钺扫了一眼手机页面，冷笑一声，把苏影拉着往房间中走，“我说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跟我说那么一通话，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苏影被拽得跌坐到床上，穆乾钺扬扬手机，“这个号码，是常舟的吧？”
苏影别开脸，郁郁地不说一句话。
穆乾钺冷眼看了她半晌，才道：“常舟、常舟，当初要跟我订婚的也是你，现在闹着要出去找常舟的也是你。苏影，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这么好拿捏？”
房间中气压低得吓人，小护士扛不住压力，瞪着眼睛悄悄地出了房门，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拉上。
苏影余光扫到人出去了，目光重新回到穆乾钺身上。
突然间，那股沉郁的气质似乎在她身上停滞了。她眨了眨眼睛：“穆乾钺，你是不是忘我是人造人，不是从前的苏颖啊？从前的那些事，可不是我做的……”
正说着，她的眼神忽然卡壳了片刻。
她没有遵从程序指令延续苏颖的行为模式，将受到来自程序的惩罚。
穆乾钺猛然顿住，一双剑眉略微蹙紧，眯了眯眼，“苏影，你……”
她这两天的所有表达和行为，都让他下意识把她当做苏颖的延续了。她的人造人意识突然跳了出来，真的令他始料不及。
她在上一世，也有这样的自主意识？
苏影停顿了好半晌，才缓缓恢复面部表情，身体内部出现了一个极小的机械女声：“未遵从指令，予以电流惩罚，未遵从指令，予以电流惩罚。”
苏影垂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眸中带着怔愣，甚至还有半分的烦躁。
这程序检测这么严格？
她丢掉眼中的神采，再次抬起头。这下她的沉郁，有一分是真的了。
环境非常安静，穆乾钺又离苏影非常近，也听到了那个机械声。
他看向苏影，神色晦暗不明，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影冷哼一声，似乎又开始演戏了：“我因为你才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能找常舟舒缓心情，让自己能多活两天？”
穆乾钺冷眼看着她，没说话，下一秒他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这才收回目光，打开手机。
苏影肉眼可见他磨了磨牙：“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意相通啊。”
手机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字的来电人：常舟。
苏影和他的反应同样迅速。苏影跳起来就要抓手机，他却身形一直身形一侧，右手手指在手机上一滑，左手伸出去顶住苏影。
“喂？”
他一说话，苏影就张嘴要冲手机大叫，穆乾钺侧身过去将苏影圈在怀里，左手用力捂住她的嘴。
“穆乾钺！阿颖到底到哪里去了！这半个多月我一直打不通她的电话，你们究竟对她干了什么！”一个听起来就很温和的人嘶吼起来，竟然有两分刺耳。
苏影疯狂地呜呜着，穆乾钺圈着她，侧身离她远了几分，平静的声音跟电话那头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在我这。你要找她，自己找。”
说着，他就要挂电话，常舟却大声道：“等等！你先别挂！”
穆乾钺顿了顿，又把电话拿到耳边。常舟在那头带着两分颤抖地道：“我……我听人说，阿颖出了车祸，她……她人还好吧？”
穆乾钺沉默了下去，冷淡的脸几乎没什么表情。他扫了一眼被禁锢在怀中的苏影，片刻才道：“她没事。”
电话那边顿了顿，似乎是松了口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温和：“那就好。如果她需要照顾，请你随时联系我。”
穆乾钺笑了：“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凭什么联系你？”
常舟顿了顿，声音还略微带着激动过后的颤抖道：“穆先生，她因为你割腕，差点丢掉性命，直到现在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我认为如果让我陪着她，她的心理状态或许会更好一些。”
穆乾钺放下手机，嘴唇动了动，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看向被他圈着的苏影，她正定定看着他。
穆乾钺放开手，苏影立刻侧开身子要过来拿手机，结果又被穆乾钺给架住了。苏影的脸色黑下来：“把手机给我。”
穆乾钺冷笑一声：“直到你状态稳定，否则想都别想。”他又顿了顿，把手机锁屏在苏影面前一晃：“对了，我还差点忘了。”
苏影伸手一夺，又被他给躲开了：“就算你从我这里偷到了手机，没有密码和指纹，你也根本别想打开。”
苏影气得就要上去抓穆乾钺，黎熙欢却突然从门外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
黎熙欢一见情势不对，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穆乾钺一回头，这才把手机滑到裤兜里，回头对苏影挑挑眉，露出一个轻蔑的神色，站到一边。
苏影看到他那表情，又气急得要冲上去，黎熙欢在中间手忙脚乱地挡住两人，叫着：“苏影，苏影！冷静一点！”心理医生也连忙上来安抚苏影的情绪。半晌，现场的气氛才终于有所缓解。
心理医生顺势对苏影进行心理了解和调控，穆乾钺在旁边看着，见没什么事就趁机出去抽了一支烟，在门口等着。
等这边聊完，已经将近黄昏。心理医生从房间出来，穆乾钺正跟一个穿着便装但身姿笔挺的人说话。他伸手在空中一挡，示意那人先等一下，走到心理医生面前：“她怎么样？”
“患者心理综合状态还处于发育状态，但成长速度很快。总的来说，她的心理状态比较健康，在情绪方面的感知力相对较弱，对图像和声音等刺激比较敏感。”
“由于记忆存储主要以图像的方式展开，携带有较少的情绪记忆，加之刺激性的图像记忆有可能会引起情绪失调和应激，因此最好多多关注患者的心理状态，定期进行心理检查。”
穆乾钺点点头：“感谢。”
黎熙欢也从病房中出来，笑道：“杨主任，我送您吧。”
黎熙欢把医生送走，穆乾钺再次回到病房中，苏影坐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转头看了一眼，见是穆乾钺，又把头扭开。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穆乾钺笑了，坐到他的专属位置上。
苏影只留给穆乾钺一个沉默的背影，一言不发。
穆乾钺见她的样子，思索片刻，“既然你这么不想看到我……”
他顿了顿，有些遗憾地道，“那么我要说一声抱歉。因为接下来的两天，我会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寸步不离地，陪着你。”
苏影猛地转头，极度气愤地怒目而视。她原本阴沉死气的眼睛中闪着光，反而显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穆乾钺得意的嘴角正要勾起，但看见苏影的眼神，却突然怔愣片刻，沉默下去。
她现在的神色，很像苏颖两三年前的样子。而他和苏颖订婚之后，他就几乎没有见过这样明亮的眼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