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几名弟子抬着用淬炼过的法绳五花大绑的几个“人”走进大厅中来。
那几个“人”刚被放到地上,就暴躁不已地四下挣扎动弹,有一个没被边上的弟子看住,弹了起来,找了根大厅里的柱子,用头使劲撞了上去。
一时间,极不和谐的“咚咚”声在大厅里回响着。
“啊!这便是那响尸!”围观的弟子中有人失声叫道。
“真有此物?难怪今日竟请得玉长老在此坐镇,原来那些东西真的死灰复燃了!”
众弟子又议论纷纷。
“本座与池醉调查响尸日久,昨夜终于设计擒下此物。”玉闻澜沉声道,顺手一劈,那撞着柱子的响尸应声倒地,“一共五只,皆为炼傀。”
“月儿,”玉闻澜转向月儿,“把你这些时日被此物骚扰的事同众人说清。”
“是。”月儿施礼道,“我半月前便夜夜听到此物吼叫,着弟子搜查,才发现有人指挥这些死物撞击月语阁的柱基,扰人清梦不说,幕后主使还送信威胁,若不按要求给予他们巨量灵石,便撞毁柱基,让月语阁坠落至下层,其心可诛。”
“但弟子们只见到这些死物出现,我没有查到具体的线索,只能上报玉长老定夺。”
“不错。”玉闻澜听罢颔首,“确是月儿求助于本座,长老院也因此意识到有人借炼傀死灰复燃之机,要做危害圣宗的大事。”
“圣宗上下皆知,炼傀有违人伦,宗内一直严令禁止。上次为了清理这些死物,宗内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呵,宗主之震怒仿佛犹在昨日。”
“如今有人敢冒此大不韪再犯,便是自求严惩,等候发配无极渊底!”
“啊?这回宗主和长老们也是动真格的了,那无极渊底非十恶不赦该挫骨扬灰之人不得入啊。”
众弟子听了玉闻澜的话,顷刻间又议论开了。
还有甚者,再度对地上跪着的江然怒目而视,对一旁的夕拾投去异样的目光。
“本座听弟子来报,说下层还有炼傀的漏网之鱼,此事可为真?”玉闻澜看向众弟子。
“回、回禀玉长老,”在月儿院中领人讨伐江然的弟子站出来指证,“药人管理处有弟子亲见毫无人性、毫无心智之物为了赚取银钱,不分昼夜地往返几处打工。”
“我们也是接到上报,才于今日扣下了那两具炼傀,额,两、两个人——”那弟子的声音越说越小,“还有自称炼傀亲戚的幕后之人——”
“荒谬,炼傀便是炼傀,人便是人。此事还能似是而非?”玉闻澜冷斥一声。
那弟子赶忙跪拜,诚惶诚恐:“长老,我们也确实奇怪,可细查一番,那两个又的确是人——”
“想来,想来是弟子修为浅薄,无法分辨其中曲折,求长老明鉴啊!”
“他所言不假,我也探过,他们所说行事诡异的人,确是活人。”月儿叹了一声,站出来道。
“带到近前,本座来查验。”玉闻澜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起身走下长老席,行至江然面前。
玉闻澜抬手,一一探过黎素文和方浩后收回,没有说话。
“此人自称这两人的亲戚,是幕后渔利之人。”那弟子见状,又指了指江然。
“呵呵。”玉闻澜垂眸审视了江然片刻,江然只望见玉闻澜眼底的一片寒意,又听他轻呻一声,“当真人为财死。”
“是活人,不是炼傀。”玉闻澜把结论对众人说道,“这二人皆为心智不全的可怜人,被下了暗示,不知疲倦地干活,为人渔利。”
“奸猾宵小。”玉闻澜斜了一眼江然,下令道,“带下去,即刻处斩。”
“是!”那弟子得令,带着大义凛然的豪情,手直接压上了江然的肩膀。
“竟真是如此!真有这等畜生利用可怜人去钻圣宗的空子!”
众弟子又在震惊中愤怒地指责起江然来。
“慢。”夕拾向前一步,盯着那压住江然的弟子,又对玉闻澜笑了笑,“此人是我奴仆,敢问一声玉长老,我是否也有错处呢?”
“怎么,你还想数罪并罚?”玉闻澜也笑了笑,眼里依旧没有温度。
“唉,”夕拾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看向江然,“说话。”
江然得了明示,立刻又把在月儿院里演过的那段又演了一遍:“长老,此事确是我一人所为,是我利用了星儿长老的同情心。”
“我那两位同族,天生智力残缺,根本没办法在这世上独立生存,我带他们来圣宗,只为求些庇护。”
“他们是可怜人,不该被我这般利用,但我只是个低阶奴仆,在圣宗举步维艰。我怕我此生不能再返故乡,他们也落得个无人照顾,凄惨离世的下场,所以出此下策,想让他们赚点钱,让我拿着钱早日成为正式弟子,先升迁带动后升迁,我才能照顾他们啊!”
“到了那日,他们方可过几年真正的安生日子!”
“这不过是我们穷苦乡下人朴素的愿望,求长老体恤!”
江然演着,演到动情处,慷慨激昂地把话说完,还向玉闻澜深深一拜。
而夕拾也找准了时机,垂着眸开始叹气:“此事说来,不过是我对这群可怜人的一时之念,玉长老若要治我一个不察之罪,我绝无怨言。只是他们——”
“圣宗一向以人为本,既然误会一场,何不饶过?所涉银钱,我愿受罚。”夕拾带着哀戚之色悄悄观察着玉闻澜的反应。
场下众弟子也不负期望地闹起来了。
“这,这该如何?”有弟子问道。
“星儿长老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也是从穷乡僻壤考入的圣宗,若无此运气,日子怕是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何况这些人身有残缺,唉——”有弟子感怀。
“竟是如此。误会说开,此人是否小惩大诫便可?”又有弟子问。
“玉长老在此,定有公正判决,且看。”还有弟子点头。
“呵。”玉闻澜深深看了一眼江然,背起了手。
再开口,玉闻澜的声音也不再那般锐利:“圣宗恩泽垂照方圆万里,确有很多凡人倚仗圣宗而活。民生多艰,本座闻之亦有不忍。”
“将这二位送回下层照顾起来,容后再议。”
边上的弟子得了命令,把黎素文和方浩带走了。
江然静静跪着,感觉整个过程中玉闻澜审视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且议响尸之事。”
江然闻言跪到一边,玉闻澜一指,边上的弟子又把那几具躺着的“人”抬到大厅中央来。
“诸位觉得如何?”玉闻澜问向众人。
“这总与我无关了吧?我总不至于操纵这些玩意去滋扰姐姐。”夕拾哎呀了一声,又斜了一眼江然,“这家伙也没可能,他没有这种能力。”
“试试便知。”玉闻澜没有接夕拾的话,径直走到江然面前,掐起一个指诀,点在了江然额间。
“!”
江然心叫不好,却被一种无形的威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股沉稳的力量在此间涌进了他的识海。
只很短的一瞬,玉闻澜就收回了手:“不是他。”
玉闻澜挥了挥手,江然回过神,站起来,退到了夕拾身后。
“玉长老,操纵响尸的人真的是只为了诈些灵石?我总觉得此事蹊跷,还需再查。”夕拾冷不丁说了一句。
“真是哪哪都有你,唉。”江然沉默着,瞧了一眼夕拾,“我真怕你没玩尽兴,还能弄出点惊喜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