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路嘉迟心里有些紧张,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你猜。”江盏月嘴角抿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像是面具上被恶作剧般临时画了线条。
路嘉迟:“哈?”
人已经走远了,只留路嘉迟停在原地。
他鼻腔溢出困顿的轻哼。
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盏月跟着B级生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门。
一股寒意从门缝渗出。
B级生屈指,以特定的节奏轻敲。
“请进。”
里面比江盏月想象的更宽敞,也更冰冷没有人气。
天花板高得令人眩晕,四周的落地窗让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却奇异地没有带来多少温暖。
“执事长,我把江盏月为您带来了。”B级生的声音变得恭敬又谄媚。
坐在主位的人身形挺括,将银灰色的制服撑出形状优美的轮廓。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下颌线条锋利,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闻言,他仅轻轻颔首,而后继续处理工作。
身后的门被悄无声息地关闭。
“执事长。”江盏月站定行礼。
没有得到回应。
江盏月神情不变,她清楚这是贵族一贯的作风,先摧毁其心理防线,再享用猎物。
正如符绯说的那样,她以为最高不过是B级生来审查。
没想到是秦予淮亲自出面。
他的家族世代侍奉着现今学生会会长沈斯珩的家族。
秦予淮作为秦家下一任家主,依旧延续这个传统,平日里负责协助沈斯珩管理学生会。
因此,人人都知道,秦、沈两家,是永不会被分割的利益团体。
江盏月稍稍低头,刘海在眼睑投下更深的阴影。
屋内的阳光微微偏移。
秦予淮批阅文件的手偶尔停顿,勾画几笔。
他的动作突兀停下。
寂静而空旷的房间,响起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异常刺耳。
秦予淮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绷直,他看向角落处。
人还站在那里,背脊挺得很直,肩膀微微收拢,甚至姿势都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分毫不差。
像生长在暗处的一株植物,安静,毫无存在感,扔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回来。
“真是罕见的判定。”秦予淮终于开口,他用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狭长冷冽,带着几分审视。
江盏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得益于她低存在感的体质,能观察到学院的大部分人。
秦予淮为人行事刻板,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达到严苛的地步,学院规则就是他的处事条令。
好消息是,她这次不是违规,秦予淮不能直接对她做出惩罚行为。
她只需要扮演一个死板、却坚决拥护学院规则,拥护上层利益的合格齿轮就好。
她的视线凝固在地板上的彩色光斑,平静回应道:“郝停在两小时内没有出现肢体移动,轻微的身体颤动幅度不超过膝盖阴影,按照《监督员守则》的标准,他确实应该被判定为合格。最终结果也是经由PALL系统的检测。”
秦予淮镜片后的眸光骤然凝结,“规则之外,还有不成文的默契。你应该知道,D级生每年的晋级名额都是定额的。”
他神情冰冷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件,“郝停占据一个名额,剩余的名额就会相应减少。”
江盏月垂首而立,乌黑的发丝遮住她大半张脸。
D级生的晋升途径有三条路,第一条是晋级考核,而第二条,就是通过入选优秀学员直接晋升C级。
后者需要完成1000小时无偿服务、保持零违规记录,并获得至少一名A级生的推荐信。
相当于内定的名额。
通常会给还有剩余价值的落魄贵族或是依附于联邦生存的其他国家的皇室子女。
江盏月双手自然落下来,搭在裙边,“如果需要把控D级生通过考核而晋升的数据,可以把D级生的手指颤动频率、眼皮眨动次数的标准加入《监督员守则》,下次考核,我会严格按照标准执行。”
她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至少在明面上,晋级考核要给D级生晋级的希望,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句话来堵住秦予淮接下来的责备。
她停顿片刻,又补充一句:“如果下次还能被PALL系统选中的话。”
秦予淮手指轻点桌面,眯眼盯着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少女。
因为D级生考核场次稀少,监督员通常是直接由PALL系统分配。
而PALL系统会自动筛选出对学院忠诚,信用良好的学生,算是一种奖励。
江盏月每次的日常任务都会达到良好以上,且不存在违规记录,达到了PALL系统认定的标准。
房间里只有秦予淮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足够在这个过于空旷冰冷的房间造成回音,无端带来几分压抑。
位于风暴中央的人,浅浅呼吸着,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秦予淮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深邃的眸子直视江盏月,“心理素质不错。”
江盏月面不改色地回答,“承蒙夸奖。”
秦予淮挑眉,推了推金丝眼镜,“你这周的日常任务是清理档案室?改为狩猎场清扫任务。”
江盏月终于抬头看向秦予淮,那目光像初冬的薄雪,轻飘飘地落在秦予淮脸上又很快移开,不带任何情绪。
黑色的头发滑落,终于将遮掩的密不透风皮肤露出。
那是一抹晃眼的白。
秦予淮捏了捏鼻根,随即摘下镜片,斯条慢理地擦拭,“你有意见?”
室内空调温度很低,江盏月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微微活动关节,“没有。只是任务变更需要通过PALL系统操作。”
“毕竟档案室清理和狩猎场清扫的报酬不同。”
狩猎场清扫任务有风险,获得的vp点数更为丰厚。
秦予淮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他以一种奇异的视线看向江盏月,“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他看着重新低垂着头的少女,黑发又将她密不透风的遮挡起来,不悦地皱眉,“江盏月,看着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