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府密室内,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周文博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他面前跪着的林薇薇左脸红肿,嘴角渗血,桃红色的衣裙沾满灰土,早已不见往日的娇艳。

"废物!"周文博一脚踹在林薇薇肩头,将她踢翻在地,"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主上要你何用?"

林薇薇蜷缩在地上,眼中噙着泪,却不敢哭出声。自从马府寿宴出丑后,周文博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动辄打骂。她颤抖着爬回原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文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闭嘴!"周文博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狰狞如恶鬼,"知道主上怎么说吗?'若三日内拿不到玲珑绣绷,你们就等着喂蛇吧!'"

林薇薇浑身一颤。她见过织影会处置失败者的手段——那间满是毒蛇的地牢,至今仍是她的梦魇。

"我...我可以把苏晚引开..."她急中生智,"就说她母亲墓地被盗,她一定会去查看..."

周文博眯起眼,突然松开她的头发,轻抚她红肿的脸颊,声音温柔得可怕:"这才是我聪明的薇薇。"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明晚子时,我要看到玲珑绣绷。否则..."手指突然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稍稍用力,"明白吗?"

林薇薇惊恐地点头,直到周文博松开手,才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滚吧。"周文博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袖,又恢复了那副斯文儒雅的模样,"去准备准备,别让我失望。"

林薇薇踉跄着退出密室,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周文博歇斯底里的咒骂。她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离开这个魔窟。

密室暗门缓缓打开,一个黑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周文博身后。

"演得不错。"黑袍人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但主上要的不是戏,是结果。"

周文博立刻转身,恭敬地行礼:"长老放心,明晚必得手。"他推了推眼镜,"只是...苏晚那贱人狡猾得很,若她早有防备..."

黑袍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梦魂香',点燃后三息之内,方圆十丈人畜皆昏。记住,绣绷必须完好无损,它是开启'织魂'秘术的关键。"

周文博小心翼翼地收起瓷瓶,眼中闪过贪婪的光:"属下明白。"

"那个林氏..."黑袍人突然道,"任务完成后,处理干净。主上不喜欢累赘。"

周文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属下正有此意。"

苏晚立在锦绣坊后院的水榭中,指尖捻着一片枯黄的药渣。晨光透过薄纱窗棂,在她清丽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将药渣凑到鼻端轻嗅,眉头微蹙——甘遂、半夏、乌头...这些药材本无问题,但在"微观洞察"下,她清晰地看到药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蓝紫色光晕。

"又加重了剂量..."她喃喃自语,将药渣收入一方素帕中包好。自从揭穿林薇薇的离间计后,祖父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表面看似恢复,脉象却始终不稳。她原以为是"迟梦散"余毒未清,如今看来,竟有人仍在暗中下毒!

"小姐。"忠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傅公子到了。"

苏晚收起素帕,转身迎向门口。傅承聿一袭墨蓝色长衫立于廊下,晨风拂动他的衣袂,衬得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内敛。见到苏晚,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又熬夜了?"

苏晚摇头,引他进入内室:"祖父的药有问题。"她取出素帕中的药渣,"你看这边缘的光晕,是'千丝引'毒素残留的痕迹。"

傅承聿接过药渣,对着光线细看,眉头渐渐拧紧:"下毒者很谨慎,每次只加微量,但日积月累..."

"足以要人命。"苏晚声音冰冷,"我查过煎药的全过程,只有两个人有机会动手——厨娘张婶和..."

"林薇薇。"傅承聿接过话头,"但她已被逐出苏府。"

苏晚点头:"所以更可能是张婶。但张婶在苏家二十年,忠心耿耿..."

"除非被胁迫。"傅承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今早我收到消息,张婶的独子三日前在赌坊欠下巨债,被周家的人扣下了。"

苏晚眸光一凛:"果然如此!"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周文博这是要置祖父于死地!"

"不止。"傅承聿声音低沉,"城西黑市今早传出消息,有人高价收购'玲珑绣绷'的线索,出价黄金百两。"

"玲珑绣绷?"苏晚心头一震。那是苏家祖传的宝物,能绷紧万种丝线而不损分毫,平日锁在苏家老宅的密室中,鲜少示人。"周文博为何突然对绣绷感兴趣?"

傅承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半枚双鱼玉佩放在桌上。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断口处隐约可见细密的纹路。

"还记得我说过,玲珑绣绷是开启古墓机关的钥匙吗?"他指向玉佩上的纹路,"这些纹路与绣绷底部的凹槽完全吻合。织影会找的不是绣绷本身,而是它能开启的东西。"

苏晚拿起玉佩,指尖抚过那些繁复的纹路,突然想起什么:"母亲临终前说过,'绣绷守的不只是针法,还有苏家的根'...难道就是指这个?"

"很可能。"傅承聿点头,"织影会加速行动,必是得到了什么新线索。我建议立即加强老宅防卫。"

苏晚沉思片刻,突然摇头:"不,我们设个局。"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他们想要绣绷,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来取。"

傅承聿挑眉:"引蛇出洞?"

"正是。"苏晚唇角微勾,"不过,得先确保祖父安全。"

"张婶那边我来处理。"傅承聿道,"保证她儿子平安归来,她自然会说实话。"

苏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她起身走向书架,取出一卷泛黄的图纸,"这是老宅的构造图,我们得好好布置一番。"

两人俯首研究图纸,时而低声交谈。阳光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如同命运早已纠缠的丝线。

暮色四合时,苏家老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林薇薇披着斗篷,鬼鬼祟祟地敲响了偏院小门。

"谁?"门内传来警惕的询问。

"是我,林薇薇。"她压低声音,"我有要事见苏小姐。"

门开了一条缝,忠叔苍老的面容出现在门后:"林姑娘,你已被逐出苏府..."

"忠叔!"林薇薇突然跪下,泪如雨下,"我知道错了!我...我发现了周文博的阴谋,他...他要害苏爷爷!求您让我见见晚晚,见一面!"

忠叔犹豫片刻,终究心软:"等着,我去通报。"

不多时,苏晚独自来到偏院。月光下,她一身素白,宛如谪仙,与狼狈的林薇薇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你要告密?"苏晚声音冷淡,"说吧,周文博又有什么新花样?"

林薇薇扑上前想抓苏晚的手,被轻巧避开。她哭得更凶了:"晚晚,周文博逼我骗你离开苏府!他说...说要盗取玲珑绣绷!明晚子时行动!"

苏晚眯起眼:"为何告诉我这些?"

"我...我后悔了..."林薇薇抽泣着,"周文博他不是人!他打我,还威胁要杀我...晚晚,看在我们多年情分上,救救我..."

苏晚静静看着她表演,突然问道:"他用什么威胁你?"

林薇薇一怔,随即哭得更伤心了:"他...他手里有我的...我的私密画像,说要散布出去..."

"原来如此。"苏晚冷笑,"所以你来报信,是希望我抓住周文博,拿回那些画像?"

"不!我是真心悔过!"林薇薇急切道,"晚晚,你明天一定要离开苏府,去你母亲墓地看看!周文博派人挖了墓,说要找什么东西..."

苏晚瞳孔微缩。母亲墓地?那里除了母亲的骨灰,只有...她不动声色地问:"他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林薇薇眼神闪烁,"晚晚,你一定要信我!"

"好,我信你。"苏晚突然笑了,"明日我会去母亲墓地。你回去告诉周文博,就说计划成功了。"

林薇薇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晚晚你真好!我...我这就去告诉他!"她匆匆起身,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夜色中。

忠叔从暗处走出,忧心忡忡:"小姐,这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

"我知道。"苏晚眼中寒光闪烁,"但将计就计,方能请君入瓮。"

她转身回府,心中已有了全盘计划。周文博想要玲珑绣绷?那就让他来取——只不过,要付出惨重代价!

次日清晨,苏晚大张旗鼓地带着阿阮和几名护卫出了城,直奔城郊墓地。这一举动很快传到了周文博耳中。

"那贱人果然上当了!"周文博欣喜若狂,在书房来回踱步,"今晚子时,你带人潜入苏家老宅,务必取到玲珑绣绷!"

黑袍人冷冷道:"你亲自去。主上要万无一失。"

周文博脸色一白:"我?可是..."

"没有可是。"黑袍人甩下一张图纸,"这是老宅密道图。绣绷藏在祠堂暗格中,机关在这里。"他指向图上某处,"记住,子时三刻前必须得手。"

周文博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应下。待黑袍人离去,他立刻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去准备'梦魂香'和迷烟,再找两个死士随行。若情况有变..."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心腹领命而去。周文博走到窗前,望向苏家老宅方向,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光芒。只要拿到玲珑绣绷,他就能得到主上赏识,甚至...学到那传说中的"织魂"秘术!

与此同时,苏家老宅内,傅承聿正指挥着人手布置陷阱。一种特制的染料被涂在密道墙壁和暗格周围,无色无味,但一旦接触,三日之内无论如何清洗都会留下痕迹。

"这里,还有这里。"苏晚指着图纸上的几个关键点,"都要布下染料。我要让盗贼无所遁形。"

忠叔忧心忡忡:"小姐,老奴担心周文博狗急跳墙..."

"放心。"傅承聿接过话头,"我已安排人手在周围埋伏。只要他们敢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苏晚感激地看了傅承聿一眼,两人目光相接,默契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如此信任这个曾经陌生的男人。前世他们毫无交集,今生却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命运何其奇妙。

夜幕降临,苏晚独自坐在祠堂内,面前摆放着真正的玲珑绣绷。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绣绷上,映出其上繁复的纹路。她轻抚那些纹路,突然发现它们与双鱼玉佩上的图案惊人地相似。

"难道..."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急忙取出玉佩,小心地将其按在绣绷底部的凹槽上。严丝合缝!更神奇的是,当玉佩与绣绷结合的一瞬间,绣绷上的纹路竟微微亮起蓝光,随即恢复如常。

"果然如此..."苏晚心跳加速。母亲临终的话在耳边回响——"绣绷守的不只是针法,还有苏家的根"。难道苏家守护的秘密,就与这绣绷和玉佩有关?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子时。苏晚迅速将绣绷藏入暗格,只留下一个精心制作的仿品放在显眼处。仿品做工精细,几乎以假乱真,但缺少了底部那个关键的凹槽。

她熄灭烛火,隐入祠堂的阴影中,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夜色如墨,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苏家老宅的围墙。为首的正是周文博,他一身夜行衣,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月光。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人,动作矫健,显然身手不凡。

"按计划行动。"周文博低声道,"先用'梦魂香'放倒守卫。"

一名黑衣人取出瓷瓶,点燃了里面的香粉。淡淡的青烟飘散在空气中,无色无味。不多时,附近巡逻的几名护卫接二连三地软倒在地。

周文博得意一笑,带着人直奔祠堂。借着月光,他很快找到了图纸上标注的暗格,轻车熟路地打开机关。

"找到了!"他欣喜若狂地取出里面的"玲珑绣绷",仔细检查,"就是它!底部的纹路与主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黑衣人催促道:"少爷,快走!万一苏晚回来..."

"慌什么?"周文博冷笑,"那贱人此刻正在城外哭坟呢!"他将绣绷小心包好,塞入怀中,"走密道!"

三人迅速潜入祠堂后的密道。这条密道直通城外,是苏家先祖为避祸所建,鲜为人知。周文博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有些湿滑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可能是渗水。"黑衣人不以为意,"快走吧,少爷。"

周文博皱了皱眉,继续前行。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摆和靴子都已沾上了那种无色液体,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密道蜿蜒曲折,三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出口的亮光。周文博松了口气,正要加速前行,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冷笑。

"周少爷,这么急着去哪啊?"

周文博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望着出口处——苏晚一袭白衣,手持长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身后站着傅承聿和十几名护卫,个个刀剑出鞘。

"你...你不是..."周文博面如死灰,语无伦次。

"不是去母亲墓地了?"苏晚冷笑,"你以为我会中那么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

周文博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往回跑,却发现退路也被堵死了。阿阮带着另一队护卫从后方包抄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把绣绷交出来。"苏晚伸出手,"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周文博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狞笑起来:"你以为这就完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再上前一步,我就烧了它!"

苏晚面色不变:"请便。不过是个仿品罢了。"

周文博一愣,急忙检查手中的绣绷,这才发现底部没有那个关键的凹槽。"贱人!"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耍我!"

"彼此彼此。"苏晚缓步上前,"现在,让我们谈谈你毒害我祖父的事..."

话音未落,周文博突然将火折子扔向苏晚,同时大喊:"动手!"

两名黑衣人猛地从袖中射出数枚暗器,寒光直取苏晚咽喉!傅承聿反应极快,剑光如练,将暗器尽数击落。同时,护卫们一拥而上,与黑衣人战作一团。

混乱中,周文博掏出一个瓷瓶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浓烟瞬间充满密道。苏晚屏住呼吸,凭借"微观洞察"锁定周文博的位置,飞身上前。

"想跑?"她一剑刺向周文博后背。周文博仓皇闪避,剑锋仍划破了他的衣袖。一块染血的布片飘落在地,上面隐约可见蛇形纹路。

"织影会的人!"傅承聿厉声喝道,"留活口!"

然而烟雾太浓,等视线恢复时,周文博和一名黑衣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另一名重伤倒地的黑衣人。

苏晚捡起那块染血的布片,在火光下仔细查看。布料上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小蛇,正是织影会的标记!

"他们逃不远。"傅承聿检查了密道出口,"外面有我们的人把守..."

"不必追了。"苏晚突然道,"让他们走。"

傅承聿诧异地看着她。苏晚举起那块染血的布片,唇角微勾:"有这个就够了。染料会渗入皮肤,三日之内洗不掉。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织影会在城中的据点。"

她转向那名被俘的黑衣人:"至于这位...想必有很多话想说。"

黑衣人面露恐惧,突然嘴角溢出黑血,头一歪断了气——竟是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囊!

傅承聿皱眉:"死士。"

苏晚并不意外:"织影会一向如此。"她收起那块染血的布片,"走吧,回去检查一下染料痕迹。周文博这次,插翅难逃。"

众人离开密道,月色如水,照在苏晚沉静的侧脸上。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牢牢掌握了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