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色如墨,傅府后院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苏晚立在石亭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半枚双鱼玉佩。玉佩冰凉,却莫名给她一种血脉相连的温热感。

"苏小姐。"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苏晚转身,见傅承聿一袭墨色长衫立于月下,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手中提着一盏素纱灯,昏黄的光晕映得他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如渊。

"傅公子。"苏晚微微颔首,"深夜叨扰,实在不得已。"

傅承聿抬手示意她入座,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石桌上早已备好茶点,一壶清茶正冒着袅袅热气。

"为了林薇薇的事?"他开门见山。

苏晚挑眉:"傅公子的消息倒是灵通。"

"全城都传遍了。"傅承聿斟了杯茶推给她,"林氏被当众逐出苏府,据说哭闹着去了周家。"

苏晚冷笑。果然,林薇薇一离开苏府就投奔了周文博。她抿了口茶,茶汤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香——是安神的配方,傅承聿竟记得她近日睡眠不佳。

"不止是林薇薇。"苏晚放下茶盏,"今日我查了祖父的药渣,'迟梦散'的剂量比前几日又增加了。"

傅承聿眸光一凛:"苏老爷子情况如何?"

"暂时无碍。"苏晚声音微哑,"但我需要《天工绣谱》中的'千丝引'针法才能彻底解毒。绣谱核心部分至今下落不明......"

她话锋一转:"傅公子可查到双鱼玉佩的线索?"

傅承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另半枚玉佩。月光下,两半玉佩的断口处竟隐隐泛着微光,仿佛有生命般互相吸引。

"绣魂岭下的密道通往一座古墓。"傅承聿声音低沉,"墓门上有双鱼图案,与这玉佩一模一样。"

苏晚心头一震。母亲留下的信中曾说"双鱼合璧日,绣魂归来时",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织影会也在找那座墓。"傅承聿继续道,"三日前,他们挖开了岭西的一处古祠,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晚突然想起林薇薇被逐前的威胁——"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织影会加速行动,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需要进那座墓。"她抬眸直视傅承聿,"母亲留下的秘密,很可能与《天工绣谱》有关。"

傅承聿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苏小姐可曾想过,为何织影会对苏家如此执着?"

苏晚一怔。前世她只当是周文博贪图苏家产业,但如今看来,背后显然有更深的原因。

"因为'玲珑绣绷'。"傅承聿给出了意想不到的答案,"那不是普通绣具,而是开启古墓最后一道机关的钥匙。"

苏晚瞳孔微缩。玲珑绣绷是苏家祖传之物,据说能绷紧万种丝线而不损分毫。前世周文博夺走它后,她一直以为是为了破解苏家针法,没想到......

"织影会要找的不是绣谱,而是绣谱守护的东西。"傅承聿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在苏晚心头,"一种名为'织魂'的古老技艺。"

"织魂?"苏晚喃喃重复,这个词让她莫名心悸。

"传说能以丝线为媒,编织魂魄,逆转生死。"傅承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当然,这只是传说。"

苏晚突然想起自己的重生。如果"织魂"真的存在......她摇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当务之急是救祖父,对付周文博和林薇薇。

"林薇薇不会就此罢休。"她转回正题,"今日她看阿阮的眼神,让我很不安。"

傅承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正要说这个。我的人发现周文博近日频繁接触一个叫'影楼'的地方,专做仿造字画、合成照片的勾当。"

苏晚展开信函,里面是几张炭笔素描的草稿——正是匿名信中那些暧昧画的初稿!画纸一角还印着"影楼"的标记。

"证据确凿。"她冷笑,"可惜光凭这个,还不足以定周文博的罪。"

"不急。"傅承聿收起信函,"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林薇薇既已暴露,周文博必会启用其他棋子。"

苏晚正要回应,突然腕间的旧伤传来一阵刺痛。她皱眉按住那道淡去的青紫痕迹,发现它竟在微微发热!

"怎么了?"傅承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晚摇头,却见傅承聿突然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竹林深处:"有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竹林中窜出,直扑苏晚!傅承聿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时右手一挥,一枚铜钱破空而出,正中黑影膝盖!

"啊!"黑影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借着月光,苏晚认出这是锦绣坊的一个小厮,平日负责打扫后院。

"谁派你来的?"傅承聿冷声质问。

小厮捂着流血的膝盖,眼神闪烁:"没、没人派我......我只是......"

"搜他。"苏晚厉声道。

傅承聿上前,从小厮怀中摸出一方折叠的帕子。展开一看,竟是苏晚刚才放在桌上的半枚双鱼玉佩的拓印!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苏晚怒极反笑,"说!谁让你偷拓玉佩的?"

小厮面如土色,突然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朝自己心口刺去!傅承聿飞起一脚踢飞匕首,却见小厮嘴角溢出黑血,转眼气绝身亡——竟是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囊!

"死士。"傅承聿沉声道,"织影会的手笔。"

苏晚盯着地上的尸体,心中警铃大作。织影会竟已渗透到锦绣坊内部!她突然想到阿阮,顿时脸色大变:"不好!阿阮有危险!"

当苏晚和傅承聿赶到锦绣坊时,绣房还亮着灯。阿阮伏在绣绷前,似乎睡着了。苏晚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却被傅承聿一把拉住。

"不对劲。"他低声道,"太安静了。"

苏晚定睛一看,阿阮的姿势僵硬得不自然。她冲上前,轻轻推了推阿阮的肩膀,少女便软绵绵地倒向一侧——脸色青白,唇边带着一丝血迹!

"阿阮!"苏晚惊呼,连忙探她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有呼吸。

傅承聿检查了桌上的茶盏,又闻了闻阿阮的唇:"是'七步倒',毒性不强,但能让人昏迷数日。"

苏晚怒火中烧。林薇薇和周文博这是要断她左膀右臂!她正要唤人请大夫,突然发现绣绷上的作品不见了——那是阿阮正在仿制的"九重春色"牡丹图!

"调虎离山。"傅承聿冷声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绣品。"

苏晚脑中灵光一闪:"不对!阿阮的仿作还不成熟,他们要的是......"她猛地转身,冲向里间的材料库。

库房门锁已被撬开,里面一片狼藉。苏晚直奔最里层的柜子,拉开抽屉——空了!她特制的"九重春色"药水配方不见了!

"果然如此。"苏晚咬牙切齿,"他们想破解'九重春色'的奥秘。"

傅承聿检查了窗框,发现几处新鲜的擦痕:"从后巷翻进来的,至少三个人。"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药水配方虽重要,但核心的针法技巧只在她和阿阮脑中。眼下最要紧的是救醒阿阮,揪出内鬼。

"先救人。"她果断道,"然后......"

"然后引蛇出洞。"傅承聿接过话头,眼中寒光闪烁,"既然他们想要'九重春色',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特别的'惊喜'。"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苏晚突然发现,与傅承聿合作竟如此默契,仿佛能读懂彼此心思。这种体验,前世从未有过。

三日后,锦绣坊传出消息:阿阮中毒昏迷,苏晚日夜守护,坊中事务暂由忠叔代管。同时,一个神秘的订单在暗市中流传——有人高价求购"九重春色"真品,出价黄金百两!

周府书房内,周文博把玩着一只青玉小瓶,瓶中液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七彩光晕。

"这就是'九重春色'的药水?"他眯眼问道。

林薇薇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千真万确!我从那贱婢的绣房里偷来的。只要按配方处理丝线,再配上针法......"

"针法呢?"周文博冷声打断,"没有针法,这药水就是废物!"

林薇薇笑容僵住:"阿阮那贱婢昏迷前没留下针法记录......"

"废物!"周文博猛地将小瓶砸在墙上,药水四溅,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彩色痕迹。"苏晚那贱人肯定起了疑心,再想接近阿阮难如登天!"

林薇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不如直接杀了那贱婢......"

"蠢货!"周文博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阿阮现在是唯一懂针法的人,她死了,我们拿什么向主上交差?"

林薇薇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挣扎。周文博甩开她,踱步到窗前:"听说暗市有人高价求购'九重春色'?"

"是江南首富马家的管家。"林薇薇揉着下巴,"马老太太七十大寿,想要件特别的寿礼。"

周文博眼中精光一闪:"备车,去影楼。"

当夜,影楼密室中,周文博将一瓶药水放在桌上。对面的瘦高男子——影楼主人赵三——拿起药水对着灯光细看。

"周少爷,这药水确实神奇,但光凭这个仿制'九重春色'......"

"不必完全一样。"周文博冷笑,"只要在寿宴上能蒙混过关就行。马家要的是面子,真假并不重要。"

赵三搓着手:"价钱嘛......"

"双倍。"周文博拍出一张银票,"但要快,三日后来取货。"

离开影楼,林薇薇不解地问:"文博,我们为何不直接找主上要针法?"

周文博阴森一笑:"你以为主上会轻易给我们真东西?这次若能靠仿品套出真针法,在主上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林薇薇恍然大悟,随即又忧心忡忡:"可苏晚那边......"

"放心。"周文博揽住她的肩,声音温柔得可怕,"我已有妙计。这次,定要苏晚那贱人亲手奉上《天工绣谱》!"

马老太太寿宴前一日,锦绣坊后院厢房内,阿阮缓缓睁开双眼。守在床边的苏晚立刻上前,扶她坐起。

"苏、苏小姐......"阿阮声音虚弱,"我这是......"

"别急,先喝药。"苏晚递上一碗温热的汤药,"你中了'七步倒',昏迷了五日。"

阿阮乖乖喝下药,突然想起什么,惊慌地抓住苏晚的手:"绣品!我的绣品被人偷了!"

苏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知道。别担心,那只是仿作。"

阿阮愧疚地低下头:"都怪我太不小心......"

"不是你的错。"苏晚眼中寒光一闪,"内鬼已经揪出来了。"

原来,就在阿阮中毒当晚,苏晚与傅承聿设下圈套——故意放出阿阮病危的消息,又让忠叔暗中观察坊中人员动向。果然,一个名叫春杏的绣娘连夜溜出坊去,在周府后门与林薇薇接头。两人被傅家暗卫当场擒获,搜出了藏在春杏发髻中的药水配方。

"春杏?"阿阮难以置信,"她平日最是老实......"

"被周文博用她弟弟的赌债要挟。"苏晚冷笑,"人已经送官了,至于林薇薇......"她没说完,但眼中的杀意让阿阮打了个寒颤。

"那'九重春色'的配方......"

"是假的。"苏晚嘴角微勾,"我早将真配方藏在别处,坊中那份加了特殊药材,用那种药水处理过的丝线,三日后会褪色变形。"

阿阮瞪大眼睛:"所以周文博他们......"

"明日马家寿宴上,自会现形。"苏晚起身,"你好好休息,明日还有场好戏要看。"

马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苏晚带着阿阮低调入席,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周文博和林薇薇的身影。林薇薇一身桃红衣裙,正殷勤地陪在马老太太身边,而周文博则与几位商贾谈笑风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苏小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厅中众人纷纷侧目。周文博笑容一僵,随即恢复自然,朝苏晚走来。

"苏小姐,久违了。"他彬彬有礼地拱手,"听闻贵坊绣娘中毒,周某甚是担忧。"

苏晚浅笑:"托周少爷的福,阿阮已无大碍。"

周文博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笑道:"今日马老夫人大寿,周某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苏小姐品鉴。"

他一挥手,两名小厮捧上一个锦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幅精美的牡丹图,乍看之下与"九重春色"极为相似。

"这是......"马老夫人惊喜地凑近细看。

"正是苏家秘传的'九重春色'。"周文博得意道,"周某费尽心思,才求得这一幅。"

宾客们哗然,纷纷赞叹。苏晚冷眼旁观,注意到林薇薇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那绣品必是出自影楼之手!

"哦?"苏晚缓步上前,"可否让晚辈一观?"

周文博大方地将绣品递给她。苏晚接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绣品对着阳光细看。突然,她"惊讶"地轻呼一声:"这针脚......"

只见阳光照射下,绣品上的丝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原本鲜艳的牡丹转眼变得暗淡无光,更可怕的是,丝线开始扭曲变形,整幅绣品如同被火烤过一般皱缩起来!

"这、这怎么回事?"周文博脸色大变,一把抢回绣品,却为时已晚。宾客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马老夫人脸色铁青:"周少爷,这就是你所谓的'薄礼'?"

"老夫人明鉴!"苏晚上前一步,"这绝非苏家真品。'九重春色'遇光不褪,遇热不变,乃用特殊药水处理丝线所得。"她转向周文博,声音陡然转冷:"周少爷从何处得来这赝品?莫非......偷了我坊中药水配方?"

周文博额头渗出冷汗:"苏小姐此言差矣!周某是花重金从......"

"从影楼买的?"阿阮突然开口,"这针脚走向,分明是影楼赵三的手笔!"

听众哗然。影楼伪造字画绣品在江南早已不是秘密,但敢冒充苏家秘技还是头一遭。

周文博恼羞成怒:"一个贱婢也敢血口喷人!"

"阿阮是我锦绣坊首席绣娘,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苏晚冷冷道,"周少爷若无龌龊,敢不敢让大家搜一搜贵府?想必那药水配方还在府中!"

周文博脸色瞬间惨白。林薇薇见势不妙,突然尖声道:"苏晚!你陷害文博!那药水明明是你让春杏......"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失言,慌忙捂住嘴。但为时已晚,厅中众人已听出端倪。

"春杏?"马老夫人厉声问道,"可是前日因偷窃被送官的那个绣娘?"

苏晚故作惊讶:"老夫人怎知?莫非......"她目光在林薇薇和周文博之间游移,"二位与春杏有旧?"

局势瞬间逆转。周文博眼见无法收场,突然一把抓住林薇薇的手腕:"都是这贱人怂恿!周某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错!"

林薇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文博,你......"

"闭嘴!"周文博厉声喝止,随即向马老夫人深深一揖:"老夫人恕罪,周某这就回府彻查,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说完,他拽着林薇薇匆匆离去,背影狼狈不堪。宾客们议论纷纷,马老夫人则拉着苏晚的手连连致谢。

"老身糊涂,险些被小人蒙蔽。"老夫人叹道,"不知苏小姐可愿为老身绣一幅真正的'九重春色'?价钱好商量。"

苏晚微笑颔首:"荣幸之至。"

寿宴不欢而散,但苏晚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周文博当众出丑,必会疯狂报复。而林薇薇......看周文博最后对她的态度,怕是已成了弃子。

回府路上,阿阮忧心忡忡地问:"小姐,周文博会不会对春杏......"

"放心。"苏晚淡淡道,"傅公子已派人暗中保护。春杏的供词,将是压垮周文博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车转过街角,远处周府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苏晚掀帘望去,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周府起火了!

"停车!"苏晚厉声道。车夫连忙勒马,苏晚跳下车,望向火场方向。这火起得蹊跷,必是周文博在销毁证据!

"小姐,要过去看看吗?"阿阮紧张地问。

苏晚摇头:"不必。这场火,烧不掉所有痕迹。"她转身回车上,"回府,我要见祖父。"

有些事,是时候让祖父知道了。关于母亲的死,关于双鱼玉佩,关于《天工绣谱》真正守护的秘密......

马车驶向苏府,身后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风暴将至,而这一次,苏晚已做好准备,直面一切。

接下来故事可能会围绕以下关键线索展开:

双鱼玉佩:苏晚母亲留下的半枚玉佩与傅承聿手中的半枚能完美契合,暗示两人家族之间存在不为人知的联系,为后续揭示傅家守护文化遗产的使命埋下伏笔。

织魂秘术:傅承聿提到的"编织魂魄,逆转生死"的古老技艺,暗示苏晚的重生并非偶然,可能与这种秘术有关,为后续剧情中苏晚探索重生真相做铺垫。

玲珑绣绷:作为开启古墓机关的钥匙,这件苏家祖传之物将在后续剧情中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引出更宏大的阴谋和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