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星的黎明带着种不祥的灰，像《法星气象灾害预警手册》里描述的沙尘暴前夕，把第七区的居民楼都裹进层模糊的纱里。温不亏是被手机震醒的，不是闹钟，是消息提示音，密集得像暴雨打在铁皮上——凌晨三点到六点，他的社交账号收到了999+条私信，通知栏被红点点缀得像块发霉的面包。
“还让不让人睡了。”他顶着鸡窝头坐起来，手指划开屏幕的瞬间，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私信列表里全是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头像大多是法棍小乔的应援图，ID不是“小乔的影子”就是“蕾丝面罩护卫队”。
“法盲滚出律坊！”
“拿不出证据就造谣，祝你考核挂科一辈子！”
“知道小乔一根头发值多少钱吗？够你买十年法棍！”
最上面的一条是个短视频链接，来自法棍小乔的官方账号，发布时间是凌晨四点，配文：“黑粉恶意围堵场馆，企图破坏演唱会，已报警处理。守护小乔，抵制网络暴力（针对我们的）！”
温不亏点进去，视频被剪辑得像部劣质悬疑片。开头是他被粉丝围堵的画面，配着惊悚的背景音乐；中间穿插他和保安争执的片段，特意放大了他“你负得起责吗”的吼声；结尾突然切到法棍小乔的直播截图，她戴着蕾丝面罩，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点赞最高的热评来自“影子军团总队长”：“建议人肉这个黑粉，让他知道造谣的代价！@第七区网警，这种败类就该按《法星网络安全法》第47条抓起来！”下面跟着一万多条“+1”，还有人扒出了他在律坊实习的照片，P成了通缉令的样子，写着“全网捉拿法盲温不亏”。
“这剪辑水平不去拍狗血剧可惜了。”温不亏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昨晚为了赶材料，他啃了半根过期的法棍，此刻正闹着脾气。他点开自己的主页，发现昨晚发布的《合规性分析视频》被举报下架了，理由是“侵犯他人权益”。
“行，你们玩阴的是吧。”他冷笑一声，从床头柜摸出备用手机——这是系统奖励的“防追踪机型”，据说连《法星国家安全局监听规范》都能规避。插上存有备份的U盘，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重新剪辑视频。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雾像《法星证据封存指南》里的密封袋，把整个城市罩得严严实实。温不亏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把星辉广场的违规证据按“建筑结构”“消防设施”“电气安全”分类，每段视频都配上对应的法条截图：
- 开裂的钢架旁贴着《法星安全生产法》第109条：“生产经营单位违反本法规定，导致发生生产安全事故的，对单位处五十万元以上罚款……”
- 被堵的消防通道下面压着《法星消防管理条例》第28条，加粗的“禁止占用”四个字像打在脸上的耳光；
- 磨破的电缆视频里，他特意加了段旁白：“根据《法星低压配电设计规范》第2.1.3条，此类情况属于重大安全隐患，极易引发触电事故。”
最关键的是，他找到了第七区住建局官网的公告存档，用录屏软件完整记录了查询过程，从首页导航到文件下载，每一步都清晰得像《法星公证程序规则》要求的那样。视频末尾，他举着自己的实习证，对着镜头说：“我是公明律坊实习生温不亏，以上内容均有官方文件佐证，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根据《法星民法典》第1024条，我有权维护自身名誉，现对‘法棍小乔’团队的不实指控提出反驳。”
发布前，他犹豫了一下，在简介里加了句：“建议搭配法棍食用，边吃边看更清醒。”
上午九点，视频刚发布半小时，播放量就破了万。起初评论区还是粉丝的天下，“滚”“举报了”“又来蹭热度”的评论刷屏，但很快，风向开始悄悄转变。
一个叫“法星建筑狗”的用户留言：“作为结构工程师，负责任地说，那钢架的锈迹绝对超标，《法星建筑结构安全规范》第17条不是摆设。”下面跟着他发的现场照片，比温不亏拍的更清晰，连焊缝里的砂眼都看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第七区消防兵”转发了视频：“消防通道堵塞属于严重违规，我们已安排复查，结果将按《法星政府信息公开条例》第9条公示。”
最戏剧性的是，有个ID叫“我是速建集团前员工”的网友爆了猛料：“这舞台是我们公司搭的，老板为了省钱，把C40混凝土换成了C30，还少焊了五根斜撑，我当时提反对被开除了！有聊天记录为证！”
温不亏看着评论区的变化，像在看《法星股市行情》里的K线图，心情跟着上下起伏。他泡了杯速溶咖啡，杯子上印着“喝前摇一摇，像极了某些人的底线”，这是他昨天从便利店顺手拿的，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中午十二点，法棍小乔开了直播，大概是团队见势不妙，想出来控场。她穿着件镶钻的卫衣，蕾丝面罩换成了黑色款，对着镜头拨弄着头发：“某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拿几张照片就想搞垮我？”
弹幕里有人问：“舞台真的合格吗？住建局说你们违规了。”
她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珍珠卡在面罩的蕾丝缝里：“你给我刷了几个子儿？我凭什么鸟你？有这时间不如多赚点星币，别整天盯着别人的生活，显得自己很没品。”
这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连之前中立的网友都炸了：
“这态度？粉丝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法星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10条了解下，消费者有知情权！”
“建议把‘我凭什么鸟你’刻进法星网红耻辱柱。”
更绝的是，有网友把她这句话做成了鬼畜视频，配上她之前“追我的人绕第七区一周”的录音，播放量半天就破了百万。有人在评论区玩梗：“绕第七区一周的怕不是债主？”“建议申请《法星网络流行语保护条例》，这金句能火一年。”
下午三点，第七区应急管理局发布公告，确认星辉广场未通过安全验收，已责令主办方停止筹备，否则将按《法星安全生产法》第109条处罚。公告下面，“法棍小乔”的名字被标成了红色。
温不亏看着手机，突然笑出了声。他给王律助发消息：“中午请你吃法棍，加双倍芝麻的那种。”
王律助秒回：“刚看了你的视频，主任说要给你记三等功！对了，刚才文旅局打电话来，说要请你去当大型活动安全顾问，按《法星公职人员外聘管理办法》第5条，有津贴的！”
温不亏刚回复“好啊”，系统光屏就弹了出来：【任务进度：40%。检测到目标人物公信力下降，触发“舆论反噬”效果。奖励：“证据强化”技能（可提升电子证据法律效力）。】
他关掉光屏，走到窗边。雾已经散了，阳光把律坊的玻璃照得透亮，“公明守正”的匾额在光线下闪着光。楼下的煎饼摊前排着队，老板的大喇叭喊着：“刚出炉的法棍煎饼，加蛋加肠，符合《法星早餐营养标准》！”
温不亏摸了摸口袋里的法棍，还是早上那半根，硬得硌牙，却越嚼越香。他突然想起李建国说过的话：“规则就像面包，看着硬，咬下去才有味道。”
此刻他信了。那些看似冰冷的法条，那些被嘲笑的认真，在某个时刻，真的能变成刺破黑暗的光。至于法棍小乔的演唱会能不能开成，似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明白，在法星这座城市，不管你是顶流网红还是普通实习生，都得守同一个规矩。
手机又震动了，是李建国发来的视频。他妻子正坐在病床上，拿着个法棍比划着，护工在旁边说：“这叫‘正义棍’，打跑坏蛋的。”温不亏看着视频里那根被啃得歪歪扭扭的法棍，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