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潞王府暖阁的药味似乎还黏在衣角。

沈聿被我揭穿苦肉计后惨白的脸,像一片挥不去的阴影。

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气,回我的客院。

刚走到王府僻静的小道,几个健壮的仆妇就堵住了去路。

安平县主从阴影里踱出,脸上淬着怨毒。

“贱人!竟敢蛊惑丞相!”

她尖声咒骂,扬手就扇!

我侧身躲过,药箱却被一个仆妇狠狠拽落!

银针、药瓶、药粉……哗啦散了一地。

“踩!”县主厉喝。

粗硬的鞋底毫不留情地碾过。

药粉混入泥尘,银针扭曲,瓷瓶碎裂。

那都是我的辛辛苦苦研制的宝贝。

心口剧痛,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权势之下,医者不过蝼蚁。

“心疼了?”县主狞笑,“教教你规矩!按住她!掌嘴!”

胳膊被粗暴反剪,粗厚的手掌带着风声掴下!

我闭上眼。

掌风骤停!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声!

睁开眼。

玄色身影如山岳挡在身前。

沈聿脸色铁青,一手死死攥着行凶仆妇的手腕,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他胸膛起伏,眼中戾气如刀,吓得县主面无人色,踉跄后退。

“谁敢动她!”气势如虹。

仆妇瘫软如泥。

“丞、丞相,她……”县主哆嗦。

“滚!”沈聿看也不看她,字如冰锥。

县主魂飞魄散,带人连滚爬爬逃了。

院中只剩两人,一地狼藉。

他转身,暴戾褪去,脸上满是脆弱与卑微。

嘴唇翕动未言,却猛地弯腰剧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躯佝偻欲倒。

方才雷霆一怒,耗尽了强弩之末的力气。

看着他痛苦模样,“苦肉计”三字终究咽下。

医者本能压过冰冷。

“回去。”

我弯腰,默默拾起散落尚可用的银针和瓷瓶,声音干涩,“你需要施针静养。”

被迫为他治疗的三日。

他异常安静顺从,像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目光总追随着我,盛满悔痛与不敢触碰的微光。

偶尔,他嘶哑开口:“阿宁,当年……”

“药凉了。”

我冷冷打断,端起药碗递至他唇边,眼神无波无澜。

他眼中微光寂灭,沉默咽药。

时光凝滞,药香弥漫。

这诡异的平静,如暴雨前死寂。

第三日傍晚,施针毕。

他靠坐榻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稍稳。

我收拾针囊,准备离开。

急促脚步声如惊雷炸响。

沈聿的心腹侍卫猛然冲入,声音带着恐慌。

“相爷!潞王殿下寒疾突然加剧,高热不退,口鼻溢血,疑似……”

话未说完,禁卫军冰冷铁甲摩擦的声音包围了整个院落。

“奉圣谕!”

“潞王殿下突遭毒手,经查,所有汤药饮食皆由神医扁桃弟子——洛氏经手!疑犯洛氏,即刻拿下,押入天牢,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