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换上了原主最好的一件浅蓝色细布旗袍，虽然依旧半旧，但洗熨得干净挺括。
她仔细梳理好那头浓密如瀑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清爽的发髻，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
对着墙角那块模糊不清的水银镜碎片，她调整着自己的表情——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刚出校门学生的青涩、好奇和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很好。一张完美的、人畜无害的“初恋小白花”面具。
当她撑着那把骨架歪斜的破伞，再次踏入淅淅沥沥的雨幕，走向那座象征着屈辱与阴谋的新政府大楼时，步伐不再沉重。肩上的伤痛依旧，心底却燃烧着一簇冷静而炽烈的火焰。
龙潭虎穴？那就闯一闯！
新政府大楼，森然矗立。警卫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应聘者。
林晚星撑着那把破伞，混在十几个同样前来应聘的年轻男女中。他们大多穿着体面，脸上带着紧张和希冀，在警卫冰冷目光的审视下，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林晚星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情绪，安静地排在队伍末尾，像一朵被风雨打湿、怯生生的小白花。
“姓名！籍贯！来干什么的？”
一个警卫拿着硬皮登记本，声音粗嘎，例行公事地盘问着最前面的人。
“林晚星，江苏无锡，来应聘文员。”
轮到林晚星时，她抬起脸，声音不大，却清晰温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
警卫瞥了她一眼。雨水打湿了她鬓角的几缕碎发，贴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更显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她的姿态温顺，眼神里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和一点点面对强权的畏惧。
警卫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扫过她递上去的、用油纸仔细包着的文凭。
确认无误后，才不耐烦地挥挥手。
“进去！左边走廊第二个门！等着叫名字！”
“谢谢长官。”林晚星微微躬身，声音轻软，迅速收起文凭。
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低着头快步走进那扇沉重的、镶嵌着铜钉的橡木大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林晚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顺无害，按照指示走向左边的走廊。
第二个房间门口已经等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竞争压力。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次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传来模糊的谈话声或严厉的询问声，都让门口等待的人神经紧绷一下。
林晚星安静地靠墙站着，目光低垂，仿佛在研究自己湿漉漉的鞋尖，实则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一切细微的声响和信息碎片。
“……上个月虹口区那批盘尼西林……查清楚去向没有？”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里飘出来，模糊不清。
“……‘竹叶青’传回消息……红方近期在苏北可能有动作……需要核实……”
“……76号那边……新抓了几个……”
这些零碎的、如同密码般的只言片语，伴随着“76号”、“红方”、“盘尼西林”、“行动”等关键词，冰冷地钻进林晚星的耳朵。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她刚刚因系统而激动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带着寒意的涟漪。
这里果然是漩涡的中心，情报的汇集点。
就在这时，一阵节奏感极强的、清脆响亮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沉寂。
一个穿着剪裁极其合身的宝蓝色丝绒旗袍、外罩一件白色裘皮短外套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妆容精致，眉眼妩媚，唇色鲜红似火，波浪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她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姿态慵懒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门口这群等待面试的雏鸟。
她的出现，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固了。几个年轻女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女人停在林晚星面前，红唇微启，吐出一口带着薄荷味的烟圈，眼神带着挑剔，上下打量着林晚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