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功的话，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砸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宿舍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潜伏在身边的死神。
完了。
真的完了。
这个念头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盘旋，像一只盘旋的秃鹫，等待着啄食他们腐烂的希望。
林天忽然浑身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备注——“母后大人”。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
单调的铃声在死寂的宿舍里回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林天脆弱的神经。
接啊。
快接啊！
他无声地祈祷着，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喂？”
一声略带疲惫，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林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
“阿天呀，你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没事，我很好！”林天连忙说道，“你呢？爸和姐呢？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好，我们都好。”林母的声音快了起来，“我们现在和你谢叔叔一家在一起，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们。”
听到“谢叔叔一家”，林天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简短的话，把马成功关于丧尸是随机出现的猜测告诉了母亲。“妈，你们一定要小心，注意身边每一个人，只要有不对劲，马上就跑，别犹豫！”
“好，好，妈知道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出事……”
母子俩又互相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和自己的家人联系，压抑的啜泣声和焦急的叮嘱声交织在一起，让这间小小的宿舍成了绝望中的孤岛。
林天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片刻。
他的手指，最终还是划到了一个名字上——谢临渊。
那个从小跟他玩到大，高中时被他一个恶作剧彻底搞成死对头的家伙。
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很久，一直到系统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林天的心猛地一沉。
他又拨了一遍，还是一样。
再拨第三遍，第四遍……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冰冷的女声提示。
一股莫名的焦躁从心底升起。
“放心吧。”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关照。他也刚和家人通过话，脸上还带着安心的余韵，“姓谢的那小子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林天想起谢临渊那张总是带着嘲讽的比较欠揍的脸，和他那永远都能化险为夷的本事，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短暂的通话时间结束，宿舍再次被沉重的寂静笼罩。
所有人都联系上了家人，也都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乱套。
希望被点燃，又被掐灭。
“这他妈叫什么事！”
关照忽然攥紧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壁上，发泄着心中的憋闷与无力。
“砰——！”
一声巨响！
不是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响，而是一种……更像是爆裂的声音。
所有人被这声巨响吓得一哆嗦，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关照的拳头，竟然硬生生砸穿了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墙壁，半条手臂都没了进去。
墙上，一个狰狞的大洞赫然出现，甚至能看到隔壁宿舍墙上贴着的海报。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桦和韩星滔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关照自己也被吓傻了，他难以置信地抽出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毫发无伤。
“奶奶滴，”他呆呆地喃喃自语，“劳资这一拳……这么厉害吗？墙都给干穿喽？”
一片死寂中，一直靠在椅子上眼神晦暗的马成功，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的眼睛里爆发出精光，死死盯着墙上那个大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难道是……”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变丧尸之外的人类，会进化？会获得超能力？”
马成功的话，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进化？超能力？
这几个字眼，比丧尸病毒爆发还要魔幻，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会不会……是你小说看多了？”关照有些怀疑地收回自己的拳头，翻来覆去地看，那表情活像是在看什么不属于自己的稀罕玩意儿，“还搁这超能力上了。”
马成功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关照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梗着脖子，强行解释道：“我天生神力不行吗？”
他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又攥紧了拳头，摆出一个自以为很酷的架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而且你们不知道，我是个练家子。我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吗？”
“……”
宿舍里安静了两秒。
马成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就在关照以为自己这套说辞蒙混过关了的时候，马成功忽然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啪！”
清脆响亮。
“我让你天生神力！”
“啪！”
“我让你练家子！”
“啪！”
“我让你二十年功力！”
马成功一边拍还一边骂，打完似乎还不解气，指着一脸懵逼的关照，对林天说：“三儿，过来，你也给他几下，治治他这吹牛的毛病。”
“哎，好嘞！”林天笑着就走了过去。
关照捂着后脑勺，苦着一张脸，看着摩拳擦掌走过来的林天，连连求饶：“别别别，三儿，好歹也是你二哥，客气点行不？”
林天象征性地在他胳膊上轻轻捶了两下，宿舍里原本凝重到快要窒息的气氛，在这一番打闹中，悄然缓解了许多。连一直缩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的刘桦和韩星滔，神情也放松了些许。
嬉闹过后，马成功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的戏谑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静和严肃。
“宿舍不能待了，我们得离开。”
刘桦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马成功瞥了他一眼，语气里不带半点客气：“你说为什么？这宿舍，我们三个住正好。多两个人，不觉得挤吗？”
刘桦和韩星滔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反驳。
马成功没再理他们，继续说道：“而且我们没有食物，继续待下去，不是被丧尸弄死，就是活活饿死。这栋楼里这么多宿舍，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哪一间里钻出个怪物来？”
“我同意老大的看法。”林天立刻附和。马成功向来是他们宿舍的主心骨，他的决定，林天和关照基本不会有异议。“但是，我们离开要去哪儿呢？”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外面处处都是危险，离开这个暂时的避风港，又能去哪里？
马成功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去一食堂。一食堂顶楼有个台球室，里面有食物，还有许多矿泉水。而且视野也很好，在那里整个食堂的一楼和二楼都在我们得视野范围内。”
马成功顿了顿，又说：“只要我们赶在其他人之前到那里，东西就都是我们的。至于以后的路，等安定下来再说吧。”
食堂，相比于宿舍楼这种鸽子笼一样的建筑，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空间大，门也比宿舍的门坚固得多。
“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关照问道，他晃了晃自己那只砸穿了墙壁的拳头，有点跃跃欲试。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马成功一脸镇定，“但不是现在。今天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出发。”
“趁着夜色出发不是更好吗？天黑了那些怪物看不见，我们行动也方便。”刘桦忍不住插嘴，他觉得这是个绝佳的主意。
马成功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的嘲讽毫不遮掩。刘桦被他看得脸上挂不住，讪讪地闭上了嘴。
林天在旁边轻声解释道：“现在的情况，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尸是不是靠眼睛来寻找目标的。万一它们是靠气味或者声音呢？天黑了我们的视线受阻，它们却不受影响，那我们不是更被动？”
关照一拍大腿：“对啊！还是老大和老三想得周到。”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马成功在宿舍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些以前买的、还没过期的薯片、饼干和几瓶矿泉水。这是他们目前全部的储备粮了。
“都吃点，吃饱了睡个好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把食物分给林天和关照，犹豫了一下，还是扔了两包饼干给角落里的刘桦和韩星滔。
几人狼吞虎咽地分食了这些来之不易的食物。
夜色渐深，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非人的嘶吼，提醒着他们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多么陌生和危险。
关照扛起宿舍里那张最结实的实木书桌，重重地抵在门后。他对自己这身蛮力已经有了一点认知，搬起几百斤的桌子毫不费力。做完这一切，他才安心地爬上自己的床铺。
林天和马成功也各自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而另一边，刘桦和韩星滔对视了一眼，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厚厚的书，垫在地板上。两人就这么蜷缩着，躺在书本铺成的“床”上，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偶尔划过的凄厉嘶吼，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林天几乎是数着自己的心跳熬过了一整夜，天刚蒙蒙亮，一丝灰白的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他就睁开了眼睛。
马成功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轮廓分明，也愈发冷硬。
“醒了？”马成功没有回头，声音很轻。
“嗯。”林天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马成功站起来，踢了踢关照的床腿。“老二，起床了。”
关照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嘟囔道：“再睡五分钟……”
“再睡就去下面陪丧尸睡。”
这句话比任何闹钟都管用，关照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马成功，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刘桦和韩星滔似乎也一夜没睡，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安。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都有些僵硬。
最后的食物被分成了五份。几片饼干，半瓶矿泉水。没人说话，只有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这是他们奔赴未知险途前的最后一餐。
吃完东西，马成功将最后一点包装袋收好，站起身，目光扫过刘桦和韩星滔。
“出发前，我说清楚。”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们两个，自己顾好自己。路上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不会冒险去救。听明白了吗？”
这话很冷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在这朝不保夕的末世里，却是最现实的生存法则。
刘桦和韩星滔的脸色白了白，最终还是在马成功冰冷的注视下，用力点了点头。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宿舍里能当武器的东西不多。关照硬生生拆了一张床，将钢管分发给几人。他自己则信心满满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觉得这比任何武器都好用。
一切准备就绪，出发之前，林天又拿出了手机。屏幕上，谢临渊的名字依旧排在通话记录的最顶端。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熟悉的忙音再次响起，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火苗。
关照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林天沉默着挂断电话，切换到短信界面，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我准备去一食堂顶楼的台球室，那里有吃的，也安全。如果你看到，就来找我。或者，回个信。」
点击发送。
他看着那条已发送的消息，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将手机揣回兜里，对马成功点了点头：“老大，我好了。”
马成功看向关照。
关照会意，走到门后，双手抓住那张沉重的实木书桌。昨天还觉得搬起来有些吃力的大家伙，今天在他手里却像是泡沫塑料一样，被他轻轻松松地抬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一边，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关照自己都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宿舍门被马成功缓缓拉开一道缝。
走廊里空荡荡的，死一般寂静。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书本、杂物，还有几处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印记。
马成功打了个手势，率先闪身出去，紧接着是林天和关照。刘桦和韩星滔犹豫了一瞬，也赶紧跟上，紧紧贴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出。
五个人像五只谨慎的猫，踮着脚，沿着墙根，无声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丁点的声响就会引来不速之客。
楼梯口就在不远处。
就在这时，他们路过了一间虚掩着门的宿舍。门缝里，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景象，一片狼藉。
突然，一张惨白浮肿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那是一个男生，穿着睡衣，脸上还戴着眼镜，但他的眼睛却是一片浑浊的灰白，嘴角挂着一丝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看见了走廊里的活人。
丧尸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迟缓笨拙。他晃动着身体，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地就要从里面冲出来。
跟在最后的韩星滔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被旁边的刘桦一把捂住了嘴。
电光火石之间，离那扇门最近的林天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抓住那扇宿舍门的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拉！
“砰——”
宿舍门重重地关上。
“咔哒。”
门上那种最老式的防盗锁，在关门的惯性下，锁舌自动落下。
门内，那只丧尸一头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开始疯狂地抓挠、冲撞着铁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但对于失去智慧的他来说，完全不懂得只要轻轻一拧门把手，就能从里面把门打开。
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了一身冷汗。
关照对着林天比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三儿，行啊你！”
马成功则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门后，没有停留，继续带头向楼梯口走去。
不能耽搁。这点动静，谁也不知道会引来什么。
五个人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脚步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