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的目光被谢临渊的身影吸住,死死黏在他的背影上。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怎么会是谢临渊?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变得像个战神一样?
可不管有多少疑问,在谢临渊出现的那一刻,林天心里就明白自己得救了。
不消片刻,那群让林天陷入绝境的庞大尸群,就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谢临渊走到一只只剩下半截身子,还在地上奋力爬行的丧尸旁边。
他面无表情,手起刀落。
长刀精准地从丧尸后脑插了进去,黑色的血液溅射出来,那东西抽搐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整个四楼,重新陷入死寂。
谢临渊缓缓抽出刀,他没有转身,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就这么盯着林天所在的方向。
林天还瘫坐在地上,浑身又是血又是污渍,狼狈得像个要饭的。
他看着谢临渊的背影,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哐当——”
谢临渊手一松,那柄沾满黑血的长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飞速地冲到林天面前,不顾他满身的脏污,一把将他死死地抱住。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林天揉进自己骨头里。
林天被撞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耳边,只剩下谢临渊粗重得不像话的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挤出来。
林天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这具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僵硬地抬起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拍了拍谢临渊的后背,想说点什么。
“别说话。”
谢临渊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天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对方抱着。
两人就这么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相拥着。
过了好一会儿,楼梯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老谢,下面的丧尸清理完了,你这边好没好?”
林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赶紧一把推开谢临渊,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同样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从楼梯走上来。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这边走,当他看清地上的惨状时,也愣了一下。
谢临渊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狠狠瞪了来人一眼。
那人被瞪得莫名其妙,没有理会谢临渊,而是转向林天,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你就是那个林天吧,我叫高振,是老谢的舍友。”
林天朝他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开口:“今天……谢谢你们了。”
高振摆了摆手,一脸的理所当然:“嗨,不用谢,主要是老谢他……”
“该回去了吧。”
高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临渊冷冰冰地打断了。
林天被他一提醒,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先回去再说。”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着之前藏身的柜台后面叫了一声:“朱梦雨?”
片刻后,朱梦雨扶着柜台,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林天看着她,开口问道:“你有地方去吗?有的话我们送你过去。”
朱梦雨摇了摇头,目光空洞地落在满是污渍的地板上,像失去了灵魂一样。
林天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又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她还是摇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要不……”林天犹豫了一下,“先和我们回去吧?”
朱梦雨抬起头,茫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谢临渊,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眉头不耐烦地蹙起。他迈步上前,冰冷的目光落在朱梦雨身上:“没打算就先跟我们走。一个人是想横尸街头吗?”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像冬天里结了冰的刀子。
朱梦雨被他话里的寒意刺得一抖,惶恐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同意了林天的建议。
“你别吓着别人。”林天扯了扯谢临渊的衣袖。
谢临渊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林天没再理他,对着众人说了句:“走吧,回去喽。”
几人开始朝着楼梯口移动。林天搀着朱梦雨,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个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放心,”他说,“我们和那伙人不一样。”
朱梦雨的身体僵了一下。那地狱般的几天像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可当她对上林天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时,那里面映出的阳光,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她想起这个男孩是如何从天而降,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下楼异常顺利,除了楼梯间和过道里倒毙的丧尸尸体,再没遇到任何阻碍。
当他们走出超市大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的林天打了个哆嗦。街道上的路灯只剩下几盏还在工作,光线昏黄,一闪一闪的,其中一盏已经坏了,不时爆出滋滋的电火花,给这死寂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诡异。
几人借着微弱的灯光,快步向着建康大学的方向走去。
谢临渊一手提着那柄还在滴落黑血的长刀,另一只手却铁钳似的抓着林天的上臂,走在最前面。
林天被他抓得生疼,忍不住挣了挣,结果那只手反而收得更紧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终于没好气地开口:“我不是三岁小孩,走不丢。”
谢临渊没回头,也没吭声,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更快了。
“喂!”林天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我还比你大呢,论关系你得喊我一声哥!”
前面的人影依旧沉默,只是抓着他胳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林天彻底没了脾气,只能认命地被他拖着走。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跟在后面的高振和朱梦雨,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古怪表情看着他们俩。
高振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而朱梦雨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也难得地起了一丝波澜。
林天老脸一红,尴尬地冲他们扯了扯嘴角。
一行人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队形在空旷的街道上穿行。没过多久,建康大学那熟悉的校门就出现在眼前。几人没有片刻停留,迅速穿过校园,来到食堂后面的台球室外。
谢临渊上前,用刀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门上的小窗被拉开,马成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闪而过,随即小窗又被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咔哒”声。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林天那根从进入超市起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门向内打开,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淡淡烟味和食物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灯火通明,关照和马成功没有休息,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关照一看到林天,那张憨厚的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表情,大吼一声“三儿”,张开双臂就猛地冲了过来,看架势是想给林天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然而,他刚冲到一半,谢临渊却面无表情地向旁边错了一步,顺势将林天拉到了自己身旁。
关照扑了个空,巨大的冲势让他差点没刹住车。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又看看被谢临渊护在身后的林天,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最后,他只好尴尬地停在原地,挥舞了两下蒲扇般的大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天此刻已经没力气去管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绕开关照,径直走到沙发旁,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摔了进去。
柔软的沙发接住了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啊——”
他仰面躺着,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又舒坦的长长呻吟。
活过来了。
林天仰躺在沙发上,四肢摊开,像一块被榨干了的海绵,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就这么睡到天荒地老。
谢临渊将那把沾满黑血的长刀用布仔细擦净,收回刀鞘,背在身后。他没有坐到别处,而是径直走到林天身边,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林天和旁人隔开。
一时间,台球室里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还是马成功先开了口,他看向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的女孩:“这位是?”
朱梦雨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还是镇定了下来,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沉稳的学霸。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叫朱梦雨,是被……”
话说到一半,她卡住了。她忽然发现,那个从天而降救了她的人,从头到尾,好像都没告诉过自己他叫什么。
林天也反应了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他龇牙咧嘴地撑着沙发坐起身,懊恼地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叫林天。”
“我叫关照!妹子你别怕,以后有事就跟哥说!”关照拍着胸脯,热情地招呼她,“快坐快坐,别站着了。”
几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后,朱梦雨才低着头,轻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她原本是隔壁机械大学的学生,暴动发生后,和舍友一起躲在宿舍里。可没过几天,她朝夕相处的舍友也毫无征兆地发了疯,和暴动的那群人一样。她被吓得跑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在街上逃窜,最后被一伙人抓住,带到了那家超市里。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我在那里……受尽了他们的折磨。”她强忍着,一字一句地继续说,“直到林天的出现。”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天身上,那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但不是对林天的。“我永远记得他们的长相,永远。”
林天听着,心里堵得慌,长长地叹了口气。
“妈的!”关照听得火冒三丈,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本想去捶墙,又怕动静太大,只能憋着火气,对着朱梦雨闷声闷气地保证:“妹子,你放心在这儿住下,以后我们罩着你!”
朱梦雨朝他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等着,我去弄点吃的。”马成功站起身,打破了僵局,“给你们泡几桶面。”
“泡面!”林天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兴奋地摸了摸后脑勺,想说还是大哥懂我,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之前被球棒砸中的地方。
“嘶——”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皱成了一团。
身旁的谢临渊目光一凝,二话不说,伸出手扣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拽。林天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我看看。”谢临渊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
林天“哦”了一声,乖乖低下头。
谢临渊拨开他后脑的头发,看到那块已经肿起、还带着血丝的伤口时,眼神暗了下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但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那副欠揍的调调:“没有能耐,就不要逞强。”
“哼!”林天不服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想反驳。
就在这时,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微弱而嘶哑的声音。
“他……他已经回来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我去!”林天吓了一跳,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回头朝角落看去,“什么鬼东西在说话?”
谢临渊松开手,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刘桦。”
林天一愣。
刘桦?
听到这个名字,林天火气“噌”地一下就顶了上来,他咬着牙,翻身就想从沙发上抄家伙。
“这孙子……”
他伸手在沙发缝里摸了半天,却摸了个空。
林天动作一僵,愣了一秒,随即哀嚎一声:“坏了,我臂力棒落在超市了!”
谢临渊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别想了,带着那东西你也是盘菜。”
“你!”林天被他气得够呛,又打不过,只能伸出拳头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两下泄愤。
闹归闹,账还是要算的。林天从沙发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朝着角落里的刘桦走过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卖队友的王八蛋,还有什么脸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