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屋内的冰冷与黑暗,被窗外透入的浑浊月光切割成模糊的光影。车辕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法典的微光在识海中流转,冰冷地分析着地底深处那丝不祥的庚金锋芒与石屋外刚刚散去的、因资源而生的怨怼低语。内外夹击,磐石谷这块看似稳固的磐石,裂缝已然滋生。

突然!

笃笃笃!

一阵急促而轻微的敲击声,在厚重的木门外响起!声音短促,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紧张。

车辕猛地睁开眼,精神力瞬间收敛。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狸猫般贴近门板。

“车辕…车辕哥哥…你在吗?”是赤柱那刻意压低的、带着奶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辕眉头微蹙,轻轻拉开一条门缝。赤柱那虎头虎脑的小脸挤了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和一种做贼般的神秘。

“嘘!”赤柱把一根肉乎乎的手指竖在嘴唇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用气声道:“快跟我来!我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没人知道的!”他不由分说,伸出小手拽住车辕的衣角就往外面拉。

深更半夜,一个巫族小孩偷偷摸摸来找他这个人族?车辕心中警铃微作。但赤柱的眼神纯净,只有孩童探险般的雀跃,不似作伪。联想到他白天对藤甲的好奇,以及巫族孩童天生的大胆,车辕略一沉吟,决定跟去看看。也许,是个意外获取信息的途径?法典没有传来危险预警。

他迅速套上破损的藤甲,抓起靠在墙角的石刃长矛,跟着赤柱瘦小灵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出石屋,融入了石屋群的阴影之中。

赤柱显然对谷内的地形极其熟悉,带着车辕七拐八绕,专挑石屋之间的缝隙和堆放杂物的角落穿行,避开了所有可能有人值守或巡逻的区域。两人如同两道影子,在巨大的石屋和月光下的图腾柱阴影间快速移动。

很快,他们来到了石屋群最边缘,靠近西南方向陡峭山壁的区域。这里已经远离了祭坛和核心居住区,只有一些废弃的石料堆和荒草丛。山壁底部,丛生的藤蔓和茂密的蕨类植物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

赤柱拨开一片厚实的藤蔓,露出后面一个仅容孩童弯腰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杂着泥土腥味和某种金属冷气的微弱气流从洞内涌出!

“就是这里!前天追一只石貂发现的!”赤柱兴奋地指着洞口,又紧张地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跟踪,“里面可深了!还有亮晶晶的石头!”

庚金之气!车辕心头剧震!这洞口涌出的气流中,赫然夹杂着法典刚刚监测到的那股异常的、冰冷的金属锋芒气息!源头就在这山壁里!

“里面…安全吗?”车辕压低声音问道,同时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洞内深处。

“不知道呀!我只敢在洞口看了看,里面太黑了!”赤柱摇摇头,随即又充满期待地看着车辕,“车辕哥哥,你有火吗?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里面肯定有宝贝!”

进去?车辕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心中飞速权衡。这无疑是探查异常庚金之气来源的最佳机会!但危险系数未知。法典的推演结果快速浮现:

风险:未知生物(小型地底凶兽?)、结构塌陷(地质应力异常)、未知陷阱(若为人工挖掘)。

收益:确认庚金之气来源,探查地质结构(验证妖族渗透可能性),可能发现伴生矿物(材料)。

当前战力评估:藤甲(中度破损)、石矛(攻击力有限)、精神力(感知中)、地乳石髓(恢复品)。

生还概率(基于当前信息):68.2%。

68.2%!值得一搏!

“好,跟紧我,别乱跑!”车辕沉声道,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浸透了树脂的干燥苔藓(白天准备的火绒),用燧石和铁脊藤断片摩擦引燃。微弱的橘黄色火光亮起,驱散了洞口一小片黑暗。

火光映照下,洞壁粗糙潮湿,布满水滴凝结的痕迹。洞道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行,而且一路向下倾斜,角度陡峭。车辕将火绒递给赤柱:“帮我拿着,跟在我身后,小心脚下。”

他一手握紧石矛,矛尖斜指前方,弓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踏入洞穴。赤柱兴奋又紧张地举着火绒紧随其后,微弱的火光在深邃的洞道中摇曳,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洞内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和越来越清晰的金属冷气。洞壁凹凸不平,不时有尖锐的岩石棱角刮擦着藤甲,发出刺耳的声响。洞道蜿蜒曲折,但大方向一直朝着西南,正是法典感知到异常震动的方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洞道逐渐变得开阔起来。脚下的泥土也变成了更加松软的、带着金属碎屑的黑色沙土。就在这时,赤柱突然指着前方低呼:“快看!亮晶晶的!”

车辕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洞道转折处,隐隐透出微弱的、银白色的反光!如同黑暗中的星芒!

庚金之气的源头!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弯角,眼前的景象让车辕瞳孔微缩!

这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溶洞腔室,洞顶垂下许多尖锐的钟乳石。而在溶洞的角落,一片裸露的岩壁上,赫然镶嵌着星星点点的、如同碎钻般散发着柔和银白色光芒的矿石!矿石的纹理如同凝固的液体金属,冰冷锐利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精纯的庚金矿脉!

法典瞬间给出鉴定:

矿石:庚金玉髓(初级伴生矿)。

特性:蕴含精纯庚金锐气(极微弱),质地坚硬,可辅助淬炼金铁之器,微弱提升金系亲和力。

价值:对巫族锻造价值较高。

然而,车辕的目光并未在矿石上停留太久。他的注意力被溶洞中央地面上一片异常的区域吸引!那里的黑色沙土明显被翻动过,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凹坑。凹坑周围的岩壁上,赫然残留着几道清晰的、如同某种巨大爪痕般的深刻刮痕!刮痕边缘光滑锐利,绝非天然形成!更重要的是,刮痕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车辕瞬间汗毛倒竖的——妖气!

法典的警报无声响起:

痕迹:新鲜挖掘痕迹(十二时辰内)。

爪痕特征:吻合妖化穿山兽(土系/金系妖化凶兽,擅长挖掘,爪如金铁)。

残留能量:微弱妖气(土、金混合属性)。

推断:妖族(黑鳞部)操纵妖化穿山兽,正在挖掘通往磐石谷核心区域的地道!目标:祭坛地脉节点或图腾根基!

果然!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了!磐石谷的地下,正在被妖族的利爪无声地掏空!

“车辕哥哥!你看这些亮石头!我们能挖点回去吗?给阿父做把更厉害的斧头!”赤柱兴奋地蹲在庚金玉髓矿前,伸出小手想去触摸。

就在这时!

呜!

一股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从溶洞深处、那挖掘痕迹指向的更幽暗的通道中吹出!风中夹杂着浓烈的土腥、金属腥气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小心!”车辕厉喝一声,猛地将赤柱向后一拉!

几乎同时!

唰!

一道细长的、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影,如同毒蛇般从黑暗的通道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直刺赤柱刚才蹲伏的位置!

当啷!

火星四溅!

那黑影狠狠撞在车辕瞬间横挡过来的石矛矛杆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辕手臂剧震,石矛险些脱手!他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一条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末端尖锐如锥的——尾巴!

紧接着,一个如同磨盘大小的、覆盖着厚重黑褐色角质鳞甲、形似穿山甲但双眼猩红、口角滴落着粘稠涎水的狰狞头颅,从通道黑暗中猛地探出!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饥饿感的嘶鸣!正是妖化穿山兽

它一击不中,猩红的兽瞳死死锁定了车辕和被他护在身后的赤柱!巨大的利爪刨动着地面,坚硬的岩石在它爪下如同豆腐般碎裂!它那覆盖着金属般鳞片的巨大身躯正试图从狭窄的通道中挤出来!

“啊——!”赤柱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怪物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小脸瞬间煞白,手中的火绒掉落在地,微弱的光芒顿时熄灭大半!

黑暗瞬间吞噬了大部分视野!只剩下妖化穿山兽那双在黑暗中如同两盏血红灯笼般的眼睛,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危险!

车辕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在狭窄的地下溶洞遭遇这种防御力惊人、擅长挖掘、利爪致命的妖化凶兽,环境对他们极度不利!更要命的是,赤柱在这里!

“赤柱!躲到那堆石头后面去!别出来!”车辕大吼一声,同时将手中火绒彻底踩灭——光线对他们同样不利!

在火绒熄灭的瞬间,车辕凭借精神力提升后的敏锐感知和法典对环境的瞬间扫描,身体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轰!

妖化穿山兽庞大的身躯终于挤出了通道,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拍在车辕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岩石地面被拍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

一击落空,妖化穿山兽更加狂躁!它凭借气味和声音定位,巨大的头颅猛地调转,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朝着车辕翻滚落地的方向噬咬而来!腥风扑面!

车辕根本来不及起身!他只能顺势躺倒,将石矛猛地向上斜刺!矛尖对准了妖化穿山兽相对柔软的咽喉部位!

噗嗤!

矛尖精准地刺入了咽喉鳞甲的缝隙!但妖化穿山兽的鳞甲和皮下筋膜坚韧无比,石矛的矛尖只是刺入寸许,便被死死卡住!一股腥臭温热的血液喷溅了车辕一脸!

“嗷——!”咽喉受创的剧痛让妖化穿山兽发出凄厉的嘶嚎!它疯狂地甩动头颅,试图将车辕连同石矛一起甩飞!

巨大的力量传来!车辕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矛杆上传来,双臂如同被撕裂,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他死死抓住矛杆,身体被带得离地而起,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就在这时,妖化穿山兽那条覆盖着金属鳞片的恐怖巨尾,如同钢鞭般,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从侧面狠狠抽向车辕的腰腹!

避无可避!

车辕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猛地蜷缩身体,将后背那层破旧的藤甲迎向抽来的巨尾!同时,识海中法典光芒狂闪,所有力量瞬间加持在藤甲之上!那融入藤甲的微末地脉之气和庚金之气被强行激发,藤甲表面闪过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土黄色与金属光泽!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在狭窄的溶洞中炸开!

车辕感觉自己如同被一柄攻城锤狠狠砸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巨力从后背传来!藤甲发出刺耳的哀鸣,捆扎的藤蔓纤维根根崩断!镶嵌在藤甲上的铁脊藤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噗!

车辕眼前一黑,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飞的破麻袋,狠狠撞在溶洞冰冷的岩壁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几乎让他瞬间昏厥!

石矛脱手飞出,掉落在远处黑暗中。

然而,预料中的腰断骨折并未发生!藤甲虽然彻底报废,但竟然硬生生扛住了这致命一击!那被强行激发的微弱规则之力(地脉坚韧+庚金锋锐抵消部分冲击),加上藤甲本身的物理结构,奇迹般地保住了他的性命!

“吼!”妖化穿山兽似乎也没料到这渺小的猎物竟能硬抗它一记尾鞭!它发出狂怒的嘶吼,甩动着头颅,不顾咽喉处流淌的鲜血,再次朝着瘫软在岩壁下的车辕猛扑而来!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气息令人窒息!

黑暗之中,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车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