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保温杯壁紧贴着掌心,那缕熟悉的清甜药香钻进鼻腔,却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胡杨的心脏。

妹妹送来的。

她不仅发现了书架的异样,甚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喉咙的问题!这无声的关怀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他心慌意乱。保温杯的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烧灼到神经末梢,提醒着他这具年轻身体的脆弱和秘密暴露的巨大风险。

他几乎是颤抖着拧开杯盖,温热的药汤滑过火烧火燎的喉管,带来短暂的、近乎救赎的清凉舒缓。喉咙深处的剧痛和灼烧感被药力温柔地包裹、安抚,让他几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但随即,更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母亲胡文慧!这药汤是她的秘方!她会不会从这药汤的消耗速度里察觉到什么?妹妹会不会告诉她?昨晚那场几乎撕裂声带的直播,代价太惨烈了,这具身体不是前世那副千疮百孔的破机器,它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信号。

不行!必须尽快摆脱这个五块钱的破喇叭!专业设备,刻不容缓!

他强撑着灌下大半杯药汤,挣扎着从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站起来。过度透支的精神力和系统惩罚的余威让他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冰凉的书架内壁,大口喘息,直到眩晕感稍稍退去。时间不多了,今天是周末,父母都在家,妹妹也在,他必须找到合理的出门理由,而且必须在下午五点前赶回来——那是母亲雷打不动开始熬煮晚餐中药的时间,厨房会成为一个无法穿越的禁区。

轻轻推开书架门,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小心翼翼的轻松氛围。母亲胡文慧正坐在沙发边,用小勺仔细地给父亲胡建军喂着熬得稀烂的米粥。父亲的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浑浊的眼睛努力地追随着母亲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啊…啊…”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也照亮了母亲眼角的细纹和父亲枯槁的侧脸。

胡小棠坐在餐桌旁写作业,听到胡杨房间的动静,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在他明显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他手里那个印着卡通兔子的保温杯上。

胡杨的心跳漏了一拍。

“妈,”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药汤的滋润让他勉强维持住了基本的音质,“我…我想出去透透气。躺久了…有点闷。” 他不敢说太久,生怕声音里泄露一丝沙哑。

胡文慧立刻转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紧张:“出去?去哪?身体吃得消吗?要不…妈陪你去楼下花园走走?” 她放下粥碗,作势就要起身。

“不用!” 胡杨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稍微拔高了一点,引得父亲也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他。他赶紧放缓语气,“就…就在附近随便走走,晒晒太阳。很快回来,真的。” 他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试图显得轻松的笑容。

胡文慧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和担忧。儿子自从休学后,几乎就没主动提出过要出门,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丈夫,胡建军喉咙里发出一个含混的音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艰难地眨了眨眼。

“让他去吧,妈。” 胡小棠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哥在家闷太久了,呼吸点新鲜空气也好。” 她低头继续写着作业,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胡文慧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脸上那强撑的平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那…早点回来。别走远,手机…算了,你也没带手机,记得看时间。”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仿佛胡杨不是十六岁,而是六岁。

“嗯,知道了。” 胡杨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地抓起一件薄外套,低头快步走出了家门。防盗门在身后关上的刹那,隔绝了母亲担忧的目光和家里那股混合着药味、米粥味的沉重空气。楼道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尘埃的味道,却让他有种重获自由的错觉。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深处再次泛起的干痒和眩晕感。时间紧迫,目标明确——中关村二手电子市场。

走出昏暗的居民楼,午后的阳光带着初秋的暖意倾泻而下,刺得胡杨微微眯起了眼。2016年的城市街道,在他这个“归来者”眼中,既熟悉又带着一种褪色的陌生感。共享单车尚未泛滥,街边小店还在播放着《演员》和《告白气球》,行人的衣着带着明显的时代烙印。他像一个从深海浮上来的幽灵,无声地汇入这鲜活的人潮。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汗味、食物味和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胡杨缩在靠窗的角落,将外套的领子竖起来,遮住半张脸,闭上眼睛假寐。脑海里却在飞速运转:1500块预算,Focusrite Scarlett Solo声卡,AT2020电容麦,基础监听耳机……他反复核对着型号、二手市场可能的底价区间,计算着砍价的余地。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每一分钱都必须用在刀刃上。喉咙的隐痛和身体的疲惫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低鸣,提醒着他昨晚的代价和时间的紧迫。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颠簸而漫长。当胡杨终于站在中关村二手电子市场巨大的招牌下时,一股混杂着劣质塑料、灰尘、焊锡和无数电子元件老化气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市场内部如同迷宫,狭窄的通道两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摊位,堆满了各种新旧混杂的电子产品:成捆的数据线、外壳破损的笔记本电脑、积灰的显示器、闪烁的路由器……空气里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喧嚣、劣质音响震耳欲聋的试音声和店主们此起彼伏的吆喝。

“小伙子,看点什么?新到的游戏本!便宜!”

“手机要吗?苹果5s,九成新,只要一千八!”

“专业声卡!直播K歌神器!来看看!”

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胡杨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他绷紧了身体,像一头闯入陌生丛林的小兽,警惕而专注地过滤着周围的噪音,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堆满设备的摊位。

目标明确:寻找那些主营音频设备、堆放着二手麦克风和声卡的摊位。他避开那些过分热情、满口跑火车的摊主,专门寻找角落里看起来相对冷清、设备堆放更显杂乱但也更“专业”的小摊。前世在设备上栽过的坑、花过的冤枉钱,此刻都化作了宝贵的经验。

终于,在一个通道尽头的偏僻角落,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穿着旧夹克、头发油腻、正低头专注焊着电路板的中年男人。他的摊位上,没有花哨的广告牌,只有几个打开的纸箱,里面杂乱地堆着各种型号的二手麦克风、几块声卡、几副耳机和一些线材。一个半旧的雅马哈调音台被随意地放在纸箱盖上。

吸引胡杨的,是纸箱角落里露出的一个熟悉的红色外壳——Focusrite Scarlett Solo!旁边,还躺着一个黑色金属网罩的麦克风,正是Audio-Technica AT2020的经典造型!还有一个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桌面麦克风支架!

心跳骤然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目光快速扫过目标设备。声卡外壳有几道明显的划痕,接口处有轻微氧化的痕迹,但整体成色尚可;AT2020的金属网罩略有凹陷,但振膜看起来完好;支架是厚重的金属材质,有些掉漆,但结构稳固。

“老板,看看这个声卡和麦。” 胡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普通的学生买家,带着点随意的好奇,手指点了点那两样东西。

油腻摊主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又扫过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外套,语气懒洋洋的:“哦,Focusrite Solo,入门级好货,稳定。麦是AT2020,人声清晰。打包要?” 他报了个数:“声卡六百五,麦七百,支架送你,再给你根线。一千三。”

胡杨心里咯噔一下。这价格比他预估的二手底价高了不少!他脸上不动声色,眉头却微微皱起,拿起那个AT2020麦克风,熟练地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网罩边缘,侧耳倾听。前世的经验让他能通过这细微的回响初步判断内部振膜的状态。他又拿起声卡,仔细检查每一个接口的磨损和氧化程度,手指划过外壳的划痕。

“老板,”他放下声卡,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质疑,“这声卡接口氧化有点重啊,谁知道里面电路板有没有暗病?麦克风网罩都瘪了,振膜看着没事,但谁知道有没有内伤?支架是送的,但你看这漆掉的……”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摊主,“诚心要。声卡四百,麦五百,支架算五十,一共九百五。行我就拿了。”

摊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学生气十足的小伙子这么懂行,砍价也这么狠。他脸上的不耐烦收了起来,换上一副“你懂个屁”的表情:“小伙子,砍价不是这么砍的!我这都是好货!你看看这成色……”

“成色我看到了。”胡杨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市场里AT2020新货也就一千出头,二手普遍六七百,您这个成色,五百顶天了。Focusrite Solo新货八百多,二手四百合理。支架二十块顶天。九百五,您不亏。不行我去隔壁看看,那边好像也有。” 他作势就要放下麦克风。

前世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察言观色和谈判技巧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知道摊主的底线在哪里。这种角落里的摊子,客流少,能出手一件是一件。

摊主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的决心。胡杨眼神毫不退缩,甚至带上了一点准备离开的淡漠。空气凝固了几秒。

“啧,年纪不大,眼还挺毒。”摊主最终啧了一声,脸上露出点肉痛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行行行,算交个朋友!九百五就九百五!给你拿个好点的线!” 他弯腰从另一个箱子里翻找起来。

胡杨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了一半!成了!他强压下涌上喉咙的激动和干痒,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然而,就在摊主找线的间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摊位最里面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角落。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极其破旧的、方方正正的木盒子,盒盖打开着,里面是一块看起来极其笨重的金属疙瘩——一个老式的动圈麦克风。它的金属外壳布满了划痕和锈迹,网罩扭曲变形,连接线又粗又硬,接口是早已淘汰的大三芯。与旁边那些相对“现代”的设备相比,它像个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废铁。

胡杨的目光却被牢牢钉住了!

不是因为它的破旧,而是因为,就在他视线触及那麦克风的瞬间,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涯重塑”系统界面,竟然毫无征兆地自动弹了出来!在状态栏下方,一行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文字飞快闪过:

【检测到特殊声波共鸣体·残骸(可吸收)】

【声骸特性:坚韧(微弱)】

【是否吸收?】

胡杨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声骸?共鸣体?吸收?

这是什么?!

系统从未有过这样的提示!那个破旧到极点的动圈麦,竟然是“特殊声波共鸣体”?残骸?吸收后能得到“坚韧”特性?虽然只是“微弱”……

前世职业的本能和对系统未知功能的强烈好奇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立刻在意识中默念:“吸收!”

没有任何光影特效,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感觉。仿佛只是他的一个念头闪过。系统界面那行淡金色的文字悄然隐去,状态栏里似乎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清的淡金色盾牌图标,标注着“坚韧(微弱)”。

而摊位上,那个破旧的动圈麦克风,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布满灰尘和锈迹,静静地躺在那里。

“给,线。”摊主终于找到一根看起来还算新的卡农线,连同声卡、麦克风和支架一起递了过来,打断了胡杨的震惊和思索。

胡杨回过神,赶紧接过东西,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飞快地数出皱巴巴的九百五十块钱递过去。交易完成。

“老板,”他状似随意地指了指角落里那个破动圈麦,“那个…卖吗?看着挺老的。” 他想确认一下,这个被系统吸收过的“残骸”是否还有价值。

摊主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嗤笑一声:“那破玩意儿?收废品搭来的,扔这儿占地方好几年了。你想要?给十块钱拿走!” 他纯粹是当垃圾处理。

胡杨没说话,默默掏出十块钱递过去。摊主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像看傻子,但还是接过钱,随手把那沉重的铁疙瘩塞给他。

一手抱着崭新的(虽然是二手)装备,一手拎着沉重的“废铁”,胡杨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为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而狂跳。声骸?坚韧?这系统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这破旧动圈麦里蕴含的“坚韧”特性,会对自己这具脆弱的嗓子产生什么影响?

巨大的疑问和一丝隐秘的期待在他心中翻腾。他不敢耽搁,抱着沉甸甸的设备,像抱着救命的稻草,快步穿过嘈杂的市场迷宫,冲向公交车站。时间,已经指向下午四点二十!

必须赶在母亲进厨房前到家!

公交车摇摇晃晃,像一个巨大的铁皮罐头,塞满了疲惫的归家人。胡杨蜷缩在最后一排角落的座位上,怀里紧紧抱着装着声卡、麦克风和支架的塑料袋,那个沉重的旧动圈麦被他用外套胡乱包裹着,放在脚边。劣质皮革和灰尘的味道混杂在车厢浑浊的空气里,让他本就隐隐作痛的喉咙更加不适。

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脑海中的系统界面。那个新出现的、极其微小的淡金色盾牌图标(坚韧·微弱)静静地悬浮在状态栏旁边。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去触碰它。

一段极其简短、冰冷的信息流涌入意识:

【特性:坚韧(微弱)】

来源:未知型号老式动圈麦克风(声骸残骸)

效果:微量提升喉部组织韧性,减轻高强度用嗓带来的物理性损伤(效果微弱,需持续积累)。

喉部韧性!减轻物理损伤!

胡杨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救命稻草!他这具年轻的嗓子虽然完好,但缺乏职业歌手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抗疲劳能力。昨晚那场搏命直播带来的撕裂感还记忆犹新。这个“坚韧”特性,哪怕只是微弱的一丝,也意味着他能在极限状态下多撑一会儿,少受一点不可逆的损伤!

系统提示的“需持续积累”,更是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这意味着,他未来需要主动去寻找类似蕴含“声骸”的共鸣体?这破旧的动圈麦,是古董?还是特殊材质?或者承载了某个使用者特殊的声音烙印?线索太少了,但无疑为他未来的成长开辟了一条意想不到的路径。

狂喜过后,是更深的紧迫感。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一个极其老旧的诺基亚功能机,只用于看时间和应急),四点四十!公交车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在晚高峰初显的城市道路上缓慢蠕动。照这个速度,五点前绝对赶不回去!

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如果被母亲堵在厨房门口,或者撞见他抱着这些明显不是学生该有的设备回家……后果不堪设想!妹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已经够让他如芒在背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乘客诧异的目光中挤到后门,在下一个离小区还有两站路的站点提前下了车。双脚落地,他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喉咙的干痛,抱着沉重的设备,拔腿就跑!

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深处的灼痛。双腿灌了铅般沉重,昨晚透支的后遗症和系统惩罚的残余效果疯狂反扑,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尖锐地嘶鸣。但他不敢停!怀里的设备是他翻身的希望,是父亲医药费的来源!他必须赶在五点前,避开母亲!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行色匆匆的路人间狼狈地穿梭。汗水浸透了后背,顺着鬓角流下,咸涩地滑进嘴角。他死死咬着牙,凭着记忆抄着最近的小路,穿过狭窄的巷子,跳过废弃的花坛,像一头被猎人追赶的困兽。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浑身湿透地冲进自家单元楼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堪堪指向四点五十八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靠在冰冷的楼道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怀里的设备袋子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熟悉的、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紧接着,是母亲胡文慧略带疲惫的说话声:“小棠,把阳台那袋党参拿进来,该下锅了……”

胡杨头皮一炸!母亲已经开门出来了!他此刻就在楼梯拐角下方,只要母亲往下看一眼……

千钧一发!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抱着设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向自己位于一楼的房门!钥匙早已被他攥在汗湿的手心,此刻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精准而迅猛地插入锁孔,拧开!

“咔哒!”

门开的轻响和他扑进房间、反手关门的动作几乎在同一瞬间完成!沉重的防盗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他背靠着门板,身体因为脱力和极度的紧张而不停地颤抖,滑坐在地板上,怀里的设备袋子“噗”地一声掉在脚边。

门外,隐约传来母亲下楼的脚步声,还有她和小棠在厨房门口的对话声:

“妈,党参。”

“嗯,放灶台上吧。奇怪,刚才好像听到楼下有声音……”

“可能是隔壁王叔回来了吧。” 胡小棠的声音平静无波。

脚步声停在胡杨的门外,似乎犹豫了一下。胡杨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几秒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紧接着,是厨房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燃气灶打火的“咔哒”声和抽油烟机启动的嗡鸣。

安全了!

胡杨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喉咙撕裂般的剧痛同时袭来。他挣扎着爬过去,抓起昨晚妹妹送来的那个卡通兔子保温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温凉的药汤,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清凉的药液滑过灼痛的喉管,带来短暂的救赎。他靠在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看向脚边的“战利品”。目光掠过那套承载着希望的二手设备,最终定格在那个用外套包裹着的、沉重的旧动圈麦克风上。

声骸……坚韧……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布满锈迹的金属外壳。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联系感,仿佛通过指尖传递了过来。这破旧的铁疙瘩里,曾承载过怎样的声音?蕴含着怎样的故事?它带来的“坚韧”特性,又能支撑他在这条布满荆棘的声之路上,走多远?

厨房里,中药特有的浓郁苦涩气味,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过门缝,弥漫进房间。

新的战斗,将在今夜,在这个被隔音书架隔绝的狭小空间里,再次打响。而这一次,他手中握着的,将不再是那个五块钱的破喇叭。